中元遥思

七月十五中元节，农村又称“鬼节”，这一天，生者要祭奠故人，儿女要为离世父母及祖辈“烧纸送钱”。同样是上坟的日子，和清明节相比，没有“纷纷的雨”，没有“杏花村的酒”，有的只是晴朗的秋意和“欲断魂的人”。

备好纸钱和礼物，开车回三十公里外的老家。刚出县城不远，就看见长长的“车龙”。每年清明、七月十五、十月初一，小河镇北边的黄庄店都会毫无悬念地堵车。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心存侥幸的我还是诧异：怎么会堵这么长。

规规矩矩跟车后，亦步亦趋，被车流裹挟着。老家四姐打来电话，问我到哪儿了？我说路上堵车，你们烧完纸先回家吧。此时，我反倒不着急了，几时到算几时！不能改变的，就坦然面对吧！

眼前这一干人，哪一个不是着急忙慌回家？去满是青纱帐的田野，于亲人坟前，焚纸祷告，长跪深叩。有老家的人，心的深处就有家园，无论走多远，老家在，根就在。追思故人，其实也是让自己的心回趟老家，和过去的时光过去的人，默默对话。

堵了快一个小时，终于通了。来到地里，三姐、四姐、二姐夫还在地里等我，提上祭品、纸钱，穿行在高过人头的玉米地，恍惚间，仿佛又回到过去在田里耕作的时光，晒黑了皮肤，累弯了腰身，用汗水灌溉，用生命播种，年年如是，岁岁人老。

前几年，好像是十月初一，同样是回家上坟，同样路上堵车，来到地里，姐姐们都先回去了。独自开车，寻找通往坟头的田间小路，睁大眼睛，仔细寻觅，却找不到那条特别熟悉的小路，望不见那棵高高大大的柳树。只是往前开车，过了邻村的石桥，才发现错过太远了。赶紧调头，一路寻找，脑子一片茫然，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我来做什么？眼前只有高飞的小鸟，深蓝的天空和飒飒的寒风。这就是人生？这就是永恒？这就是世界？忘记了我，就洞察了世界。可是，没有了我，还有没有世界？未看此花时，花与汝同归于寂。

来到父亲坟头，点燃纸箔，摆好祭品，青烟缭绕中，姐姐在唤父亲来使钱，嘴里低声祷告。我默默望着眼前的青烟、火苗和渐渐化为灰烬地纸钱。尘归尘，土归土，常追思，莫打扰。

午饭在哥哥家吃，嫂子熬了一大锅菜。大人小孩，人欢马叫，好不热闹。

吃过饭，和91岁的母亲回到自己的家。小菜园种着无花果、梨、还有玉米、韭菜啥的，母亲打理得绿意盎然、富有生机。回到堂屋，和妈唠了几句家常，有些困，躺在小床上，妈嘴里唠唠叨叨，手还不停拾掇些什么。不知道啥时候，我睡着了，香甜如故。

天将晚，回城里的家。妈照例让我带这捎那，我照例是推脱不过。临走，妈送我到门口，倚着门。她老了，身体大不如去年。

门里，我是春周（乳名）；门外，我是桂锋。

          　2020年9月2日 于河南鹤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