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疏香暗意脉脉

离开新疆一晃二十多年，很多人事都渐渐淡忘。那天周末路过深圳荔枝公园，不经意间，突然听到荔枝树林下一阵熟悉的久违乐曲，悠悠入耳，《提勒库依》！新疆十二木卡姆，灵魂的呐喊，爱的呼唤！

初次听到《提勒库依》是在新疆喀什，《提勒库依》的诞生地。那年年初春节前夕，小苗从深圳龙岗辞职回喀什，东西太多，一时带不完，刚好我打算夏天回一趟新疆，她便把一些弃之可惜的衣物打了个大包，叫我回新疆时候顺便带回去给她。我在新疆十多年，南疆北疆也跑了不少地方，但就是还没有去过喀什，俗话说，“不到喀什，不了解新疆。”灯下黑的缘故吧。

在喀什恰萨老城弯弯曲曲的巷陌深处，夹杂着叮叮当当的敲打银器制作声，街边三个老人在弹唱，看他们如痴如醉，入神入画，十分娴熟，小苗说，那就是十二木卡姆《提勒库依》。仔细听，如夜莺在歌唱，似黄鹂鸣翠柳，从心灵深处发出对生老死别，人生苦短，呼唤情感的吶喊。

我在外婆家长大，看多了生离死别，对离别的哭泣总是特别的敏感，不忍久听，催促小苗快走。小苗是土生土长的喀什女孩，有着那种大阪城姑娘一样辫子长长的天生丽质，会说话的眼睛，轻盈灵巧的舞姿，善良体贴的心灵，风情万种，豪放却不骄纵。夏日午间的恰萨老城，没有内地那烦躁的闷热，丝丝清凉。小苗说，《提勒库依》是爱的呼喊，你听，渺渺寂寥，仿佛红梅的清香，宁静幽远，沁人心扉。一语唤醒梦中人，猛然间突然顿悟，恍如梦中初见，梅花盛开，一番滋味翻涌而来，《提勒库依》，情切切，意脉脉，千种娇，万般羞，影疏香暗意脉脉。

暗香疏影，影疏香暗。吐曼河边绿油油的乌斯玛草。沿着吐曼河走了很远很久。小苗说，喀什的乌斯玛草（奥斯曼草）也是大漠的红梅，香气清幽，叶影稀疏，新疆人喜欢取叶子榨汁，用来涂眉毛和头皮，促进毛发生长，新疆人眉毛越长越密越黑，涂的就是奥斯曼草，传说中的一枝眉（梅）。“这个，奥斯曼草，你值得拥有！”小苗摘了几株，往我身上一揣，同时往自己眉间轻拭粉泪，剎那间，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赧笑轻嗔，面如梅花，分外妖娆，占尽风情。

岁月如歌，弹指芳华，红尘阡陌，《提勒库依》。“《提勒库依》！”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出来。荔枝公园那弹唱老者吃了一惊，高山流水遇知音，居然遇到听出了《提勒库依》的。一座谈，原来老者也是年轻时候支边去了新疆喀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聊起新疆悠悠往事，老者又弹了一曲《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回忆起那心中的影疏香暗意脉脉。

每当听到《提勒库依》，就会想起那心中悠悠往事。悠悠岁月，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也曾心意沉沉，相逢是苦是甜，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咫尺天涯皆有缘！为了那曾经的《提勒库依》，那《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那心中永远的影疏香暗意脉脉。

原创 西子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