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

又到了采摘野菊的季节，是野菊嫩苗，不是野菊花。每年惊蛰到清明的大约一个月时间，外公都要在故乡采摘很多新出的野菊嫩苗作中药。惊蛰之后春天新出的野菊嫩苗如同新出的艾草，据说入药很好，药性很强。只是，清明时节，故乡还用艾草做糍粑，野菊的用处，却不是很多人知道，作为中药，有人向外公要药的时候，外公给别人也是把野菊用那种小石碓捣碎成糊糊坨坨状，一般人看不出来。

一般人以为野菊是野生的菊花，把不是人工培植生长在野外的菊花就认为是野菊花，当然，也许也可以那样认为，但不是学科的分类，学科分类，至少在我的故乡，野菊花不是野生菊花，他们同科不同种，菊花与野菊花为同属近缘植物，野菊花多为野生，长于路边、丘陵、荒地、山坡等，外公是土郎中，经常说“真菊延年，野菊泄火”。菊花可以是食补同源的中药，也能当保健品食用，副作用相对较小，而野菊花性苦寒，具有消肿止疼的功效，外公一般不作为内服药，只作为外用热敷药，更不得作为食补同源。

在故乡，野菊花开花比菊花早，菊花一般在秋天开花，多呈金黄色，唐朝元稹有一首很有名的描写菊花的诗：“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绘声绘色描写了菊花的时令和颜色。但野菊花开花比较早，夏天就开花，一般开小白花，总体上，野菊株苗比菊花小，花瓣相对也比菊花小。

在日本，野菊与菊花也是不同品种。关于野菊，有一部很有名的日本电影，木下惠介导演的《野菊の如き君なりき（野菊在我心）》，改编自伊藤左千夫（いとう さちお）的同名爱情散文小说《野菊の墓（野菊之墓）》，其实，《野菊の如き君なりき（野菊在我心）》是1905年（明治38年）在『ホトトギス（杜鹃鸟）』初版时的书名，后来再版书名都改成了「野菊の墓」。《野菊之墓》，小说改编成为电影，搬上银幕有好几个版本，我觉得木下惠介导演、有田紀子主演的版本是最好的，尤其是诗一样的名字《野菊在我心》，诗情画意，幽婉郁丽，诗意极致，娓娓道来。一段少年初恋，深具东方文化含蓄的美，绚丽哀伤，结尾戛然而止，时光逝去，真爱远走，美却留在了记忆深处，令人潸然泪下。其他几个版本，虽然都是以《野菊の墓（野菊之墓）》为名字，包括西河克己导演、山口百惠主演的版本，我觉得都不如木下惠介导演、有田紀子主演的版本好。尤其是，在木下惠介版电影里有很清晰的野菊花画面，与故乡的野菊花是一样的。

野菊采摘季节，岁月如歌，孩童时代跟着外公采摘野菊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我也很喜欢野菊花，觉得她很灵气，晶莹剔透。电影《野菊の如き君なりき（野菊在我心）》主人翁民子（たみこ）说，她是野菊的化身（生まれ変わり），看了电影，突然顿悟，外公说“野菊泄火”原来包含不沉溺女色的意思。现在想来，采摘那样娇嫩的野菊仙子，似乎有些于心不忍。冬去春又来，野菊花的春天，野菊在我心。

说到野菊与菊花，野菊不是野生的菊花。想起上次我写了一篇文章，提到桂花蜜，桂花也有野桂花与八月桂花，野桂花与八月桂花的区别，大概也如野菊花与菊花一样。普通八月桂花只开花，几乎不含蜜，野桂花的蜂蜜却很是高级的稀有品种，是蜜蜂的佳肴，野桂花的蜜是上等珍品。不过，也许是有些养蜂人故意鱼目混珠，很多养蜂人喜欢把秋天桂花花期的蜂蜜都叫桂花蜜，网络上购买的桂花蜜，大多也就是普通的秋蜜而不是野桂花的蜂蜜。菊花与野菊花，同科不同种，八月桂花与野桂花，不同科也不同种，仅仅因为花形、花瓣、花香相似，人们俗惯把柃木花叫野桂花。

冬去春又来，采摘野菊的日子。生活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平淡如水，人淡如菊。婉婉莺声啼落雨，悠悠我心似卿心，野菊在我心。

原创 西子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