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子开花一坨坨

又是桐子开花的季节，漫山遍野洁白的桐花，一簇簇，一坨坨，如天边的云霞，晶莹的世界。桐子开花是春耕的信号，桐子花开，开始播种春耕，农谚说：穷人莫听富人哄，桐子开花就播种。桐花也是春耕播种的信号。

桐子开花一坨坨，看到一坨坨桐花，想起了童年，又想起了故乡。那年中秋佳节，带孩子们一起回到了赣南。孩子们到家里的山上玩，爸爸在家里山上种了漫山遍野的桐子树，那外壳早已开裂，露出长得黑乎乎的饱满的油籽，饱含桐油的桐子，孩子们拿竹竿去敲，桐子落，童子乐，不亦乐乎。秋分桐子，霜降木子，赣南一带把茶籽叫木子，茶油也叫木子油。秋分桐子，霜降木子，说的是，秋分桐子成熟，霜降茶籽油成熟，是最佳的采摘时机。而桐子与木子几乎差开一个月，刚好差开采摘，不耽误农时。

家里山上的桐子树是爸爸前些年种的，当年，联产责任制把土地分包给村民，因为爸爸年轻时候，名义上是出去到外公外婆家做上门女婿的，可后来又带着妈妈又离开外公外婆家回到村庄，按照乡规民约，爸爸那样出去回来的，分东西就要排在最后，也就是村民们都分完之后才能够分。

当年村民们都争着要植被好的山清水秀的山岭，没有人要的一大片荒山旱塘，最后都给了爸爸，爸爸也没有说什么，想着桐子树成长期短，桐油经济价值比较高，是经济作物，就把那一大片荒山都种了桐子树。

而随着后来人们渐渐认识到，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越来越重视山林保护，家里的那些旱塘也渐渐都储满了水，四爹也就是四爷爷，爸爸的四叔，赣南人把爷爷叫爹爹，看到以前家里的旱塘早已经池塘水满，想在池塘里养鸭子，给爸爸说，想借用一下家里的池塘养点鸭子，爸爸什么都没有说，就同意了，因为养鸭子需要看护，四爹又在我们家的山上临时搭建了几间简易土房子作为看护鸭子的寮屋，爸爸也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谁知，随着时代的发展，前几年有条高速公路通过家乡，建设单位评估了各种方案，衡量了各方利益，最终选择了通过我们家低矮山地的方案，我们家的山地突然乌鸦变成了金凤凰，而四爹的简易鸭寮屋也成为了拆迁房，妈妈很不愿意地说，“那些房屋当年我们也没有向四叔要任何使用费，现在不说房屋拆迁补偿给了他家，连原本属于我们家的山地补偿都变成他家的了，怎么可以？”，爸爸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当年不就是大家都不要了，才给我们，如果当年大家都当宝贝争，我们不也得不到吗？争什么呢，四叔又不是别人，没有好到别人。”

爸爸没有很高的文化，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只知道老祖宗说，吃亏是福，傻人有傻福，当年没人要的山地，转眼间就丑小鸭变成了美丽的天鹅，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然，那也有爸爸的功劳，爸爸栽种的漫山遍野的桐子树，树木成荫，郁郁葱葱，很有利于水土保持，当年的那几口旱池塘，现在都养了很多鱼了。爸爸虽然很豁达，那次带孩子们去山地玩，让孩子们敲桐子，桐子落，童子乐，但我知道爸爸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孩子们去敲桐子，而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要守护家里山地已经越来越心有余力不足，在山地的东南西北地界一个劲地给孩子们说，东面南边西部北界的界碑在哪里，可孩子们毕竟还小，只知道敲桐子的乐趣，哪里知道什么地界？

看着不亦乐乎敲桐子的孩子们，爸爸说，老祖宗说过，栽桑种桐，子孙不穷，家里每年的桐子可以收到好几百斤的桐油，最近几年，桐油又走俏了，即使以前不打桐油，桐子开花，也是春耕的信号，桐子花开，就播种春耕，农谚说：穷人莫听富人哄，桐子开花就播种。桐花也是春耕播种的信号。

家里山地的桐子树大部分是观音桐，观音桐结桐子多，产油量虽然没有油桐高，但成长期短，容易成活。赣南桐子树有两种，一种树高叶大的油桐，另外一种比较树矮叶小的观音桐，观音桐结的桐子比较多，如同千手观音，因此故乡人们把它叫观音桐。爸爸当然不知道桐子花的花语是“不为自己独享乐，积极向上。”也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家里山地种满了漫山遍野的观音桐，那厚密的叶子，绿树成荫，为当年贫瘠的土地遮风挡雨，也为孩子们敲桐子提供了乐趣，不亦乐乎的童趣。

当年没有人要的爸爸不争的干旱荒山，如今丑小鸭变成了金凤凰，见证了一个时代的变迁。爸爸经历过的挨饿时代，我们没有经历过，我们经历的童年时代，虽然已经不再挨饿，但物质相对还是贫乏，今天的孩子们，在聚宝盆的家乡山地，也只知道童子敲桐子，桐子落，童子乐的乐趣。

看着不亦乐乎敲得满地是桐子的孩子们，看着落满一地的成熟的桐子，那油乎乎的桐子，那春天开花，传达播种信号，秋天成熟，回归自然，回报大地的桐子树，我陷入了沉思，作为万物之灵的我们，尤其是那些在社会中积累了大量财富的人们，是否也应该像桐子取于自然，回报自然一样，不独为自己求享乐，应该回报社会。

桐子开花季节，桐子开花一坨坨。那年，也是清明时节回到赣南，赣南的桐花要比南国稍微晚一点，清明时节赣南的桐花开的正艳，听到家里侄子唱的赣南客家山歌：桐子开花一坨坨，我来山上唱支歌，山歌唱给妹妹听，亲亲热热好生活。那山歌好像最近才有的，我小时候都没有听过，觉得特别亲热动听，荡气回肠。山歌唱给妹妹听，甜甜蜜蜜好生活。家乡山路十八弯，哥哥山歌唱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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