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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孩儿十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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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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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香兰

随着高铁、城市轻轨的飞速发展,以及便利的网约车等种种原因,一些城市的长途大巴客运渐渐淡出人们视野,也许那是城市发展的新现象。曾经打工过的南方D市汽车客运总站,近期开始着手拆迁了,当年D市最大的公交枢纽,风风火火走过了近20年,正式落下了帷幕。

近20年来,每次走过D市汽车总站,总是禁不住久久站立在车站跟前,凝视着出站口,异想天开地期盼着那出站口走出一个手执一枝雪香兰,带着一袭暗香,笑语盈盈朝我走过来的纯洁漂亮女孩,名字与雪香兰一样,叫薛香兰。

认识薛香兰是在那年年底的日资企业年会上,一个穿着整洁电子厂厂服的女孩,大大方方地递过来一张名片,自我介绍说她叫薛香兰,是某日企电子厂的翻译,西安一知名外国语大学日语系毕业,家也是西安的。因为我也是西安大学毕业的,我觉得西安是我的第二故乡,难得遇到家乡人,感觉是冥冥之中的一种缘分,又因为我家里也有一个叫香兰的妹妹,突然间觉得格外亲切地聊了起来,跟她交换了名片。于是大家很亲热地聊起了西安,三秦大地,民风淳朴,她笑的很灿烂、很优雅。

我告诉她,有一种热带兰花的名字就叫雪香兰,生长在阳光充足的环境,主要分布在广东南部。她咯咯一笑说,她知道,因为她的名字就是它。而当我告诉她,我家里也有一个叫香兰的漂亮妹妹,还是异姓的妹妹,她很好奇地瞪大眼睛半晌,半信半疑天真地问“你讲故事的吧,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巧?”我认真地告诉她是真的,“你很喜欢你这个妹妹?”她羞涩地问,“是的,不过,她结婚了。”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初次见面,我告诉了她那么多,我们聊天了那么久。

机缘那么巧合,于是,我们留了各自的电话和QQ,那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方便的微信,主要是用QQ和短信息联系,她经常上班时间会用日语日常问候,但从来不涉及公司业务,有一天周五快下班,她突然约我说,周六休息,有没有时间一起去松山湖环湖骑自行车,我求之不得,很愉快地接受了。

第二天一早,她如约骑着一辆变速自行车在松山湖湿地公园门口等我,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活脱脱的白雪公主,手里拿着一枝雪香兰,很热情地递给我说“给你,雪香兰,纯洁的兰花,雪香兰的花语是纯洁,相信你一定喜欢。”

雪香兰,热带特有的兰花,如同朝阳那么热烈,热情奔放,纯洁,我很喜欢雪香兰,对雪香兰情有独钟。

我感觉我渐渐喜欢上了薛香兰,对雪香兰情有独钟。周末经常两人相约松山湖环湖一起骑自行车,每次,她都带着一枝雪香兰。

转眼又到了年底的年会,一样穿着整洁电子厂厂服,她悄悄告诉我说,家里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怎么好,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要照顾父母,可能这次春节回家之后就不一定会再回来D市了,我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因为年会上人太多,她俏皮地把左手食指放在嘴角,示意我什么也不要说,年会结束时,她特地跑来我跟前告别,冷不防从身后拿出一枝雪香兰递给我,“雪香兰。”她涩涩的说。“雪香兰,薛香兰。”我记不清当时怎么接过她的花。

那年春节前几天,她订了广州回西安的火车票,那时候还没有开通深圳到西安的直达火车,D市回西安要去广州坐车,她叫我送她去D市客运总站坐大巴车去广州,是早上的车。

她右手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似乎是收拾了所有的行李,左手拿着一枝雪香兰,穿着一条绿色的呢子套裙,鲜红的外套,红花绿叶,楚楚动人。在快要进检票闸口时,她把雪香兰涩涩地递给我说“谢谢你这二年多来的相伴,如果家里父母身体好的话,春节之后也许我还会回来D市,也许可能不会回来了,也许,一切都是也许…”我看见她噙着泪花,内心其实早已决绝。缘起缘灭,因缘聚会,缘来缘去缘如水。

人们相见,大概是因为曾经相欠,当不再相欠的时候,也就不会再见。我后悔那天在松山湖没有拿出勇气抱着她,那天两人陶醉在绿荫娑婆下,繁花璀璨中,环湖骑行,她说有点累,休息一下,两人坐在湖边凳子上,靠的那么近,几乎紧紧贴着,我听到了她吐气如兰,闻到了她的幽幽发香。现在,车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大庭广众之下,我真的还没有那个勇气。然而,就在她要踏进检票闸口的那一刹那,她突然转身过来,双手拥抱着我,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喃喃细语用日语说“さようなら”我听得真切是“傻约那了”,听懂了她指的是松山湖环湖骑行。

她转身迅速朝闸口走去,过了闸口后,再次慢慢回头,怯怯地摆手做手势说“再见!”看着她碎步离去的身影,宛如雪香兰,摇曳着美丽的身姿,微笑在风中。我手里的那枝雪香兰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给我拧的蔫了,虽然也知道,世上所有的离别都是虚幻,红尘中的人事,最终结果都是离别,却禁不住还是留下了眼泪,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松尾芭蕉那首有名的俳句“行く春や 鸟啼き魚の 目は淚”,迷人春色中,沉鱼落雁的离人,晶莹的眼泪。

春节之后,果然她没有再回来。之后,QQ和电子邮件都越来越少,又是年底,又是一个年会,她来了一个邮件说她春节前就要结婚了,之后,也许难有机会再回到D市,问我还记得雪香兰的花语吗,请记住那纯洁的兰花,纯洁的友谊之花。问我知道不知道那天在D市总站她为什么特意穿了一件绿色的呢子套裙,告诉我说她也很喜欢文艺,尤其喜欢牛希济的《生查子·春山烟欲收》“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那以后,每次走过D市汽车客运总站,我都要站在汽车站前伫立良久,总是幻想有一个身穿洁白连衣裙的漂亮女孩,拿着一枝雪香兰,带着一袭暗香,笑语盈盈朝我走过来。总是幻想,有一天,某一天。

如今,这汽车客运总站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开始拆迁了,物非人也非,唯有拆迁不了的是记忆中的雪香兰,记忆中飘逸在松山湖畔的倩影。即使车站拆迁了,我相信,也许将来某一天,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记忆中的雪香兰会从那车站出站口带着一袭暗香,笑语盈盈朝我走过来。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哲人说,今天是昨天的未来,亦是未来的昨天,今天即是未来,未来亦是今天,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

车站拆迁了,雪香兰,拆迁不了的记忆。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活在当下。

原创 深圳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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