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翩跹

春华秋实，立秋之后，南国秋意渐浓，公园里五颜六色蝴蝶在和煦的秋风里翩翩起舞，姿态轻盈，把早秋点缀得更加妖娆、美丽。孩子们喊着“蝴蝶妈妈，蝴蝶妈妈”，追逐着蝴蝶嬉闹，那是孩子的妈妈和外婆教孩子们唱的童谣，看着天真无邪的孩子，看着一群群翩跹起舞的蝴蝶时而翩跹盘旋于我的头顶，时而流连在我的身旁，心潮澎湃，思绪翩翩。

“蝴蝶妈妈”，苗家人把蝴蝶作为自己的祖先图腾，叫蝴蝶“妈妈”。第一次听到“蝴蝶妈妈”，是小学五年级时候，我上小学时候的学制还是全日制十年制，小学只有五年。小学快毕业，开学时候学校来了一个师范实习老师，初中毕业考的那种中等师范，是一个苗族的女老师，姓龙，一双明亮大眼睛，清爽的短发，很是漂亮，本来我们该叫“龙老师”，因为她是苗族，偏僻的乡村小学来了一个苗族老师，大家都觉得好奇，大熊猫一样的稀奇，大家都叫她“苗老师”。

苗老师教音乐和美术，声音很清脆，画也很漂亮，那时候偏僻的乡村小学能够有一个中等师范毕业的老师真的很是稀罕的了，同学们很喜欢她，但因为她是苗族老师，又不敢亲近，偏僻的乡村比较崇拜自然，相信符咒巫术，相传苗家姑娘会下蛊，家长们私下都教育孩子们，要尊重苗老师，但不要过分亲近，以免中蛊。

苗家姑娘会下蛊，只是一种古老的传说，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家乡人们又都相信，大家对苗老师都敬而远之，开始，苗老师可能觉得是大家陌生的原因，后来，渐渐地她大概也明白了什么，越发希望跟我们亲近，而她越希望亲近，我们越不敢亲近她。

直到有一天，放学后她把我们班里一个名字叫“胡蝶”的女同学叫住，问她名字叫胡蝶，是不是喜欢蝴蝶，告诉我们，她也喜欢蝴蝶，他们把蝴蝶叫妈妈，蝴蝶妈妈。

“蝴蝶妈妈”，苗老师在班里编排了一个“蝴蝶”舞蹈，自然，胡蝶同学是主角，我也被吸入了舞蹈团，“蝴蝶”舞在学校期末歌舞表演时得了第一名，只是，外公外婆知道我经常要课后参加“蝴蝶”舞，特意去跟村里的道士要了一个所谓的“驱鬼符”，驱赶那些符咒巫术鬼神，放在我书包里，那是从来没有告诉过苗老师的。

但苗老师还是特别喜欢我，有一天，她给我说，胡桃的名字很好，胡桃就是核桃，很有营养的，她也很喜欢核桃。“你知道郑板桥‘难得糊涂’的真正意思吗？据说当年，年轻郑板桥在扬州时候，看上了一个胡家漂亮的姑娘胡桃，许愿说，等自己取得功名之后，一定回来娶胡家胡桃姑娘，谁知道郑板桥一去几年杳无音信，胡家胡桃姑娘等的看不到希望，岁月不饶人，没有办法嫁人了，等郑板桥取得功名，回到扬州找胡桃姑娘，胡桃姑娘早已是为人妻为人母了，郑板桥先生内心悔恨，如同崔护《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样，也想抒发自己内心的万千感慨，想着自己这辈子已经与胡桃姑娘无缘了，也想提笔写下‘难得胡桃’，但作为一个刚刚取得功名的读书人，又不便那么直白地表达，只好委婉地说‘难得糊涂’，其实，郑板桥要表达的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难得胡家胡桃姑娘，得不到胡桃姑娘的无奈。”那时候年纪小，第一次听到苗老师讲郑板桥难得糊涂故事，信以为真，后来才明白，那可能是苗老师自己附会的一种说法，不一定真实，不过，苗老师难得糊涂故事很是感人动听，很是美丽。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同学们渐渐地都喜欢上了苗老师，尊敬苗老师，虽然，多少还带着对苗家姑娘下蛊的敬畏。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问苗老师，“老师，你会下蛊吗？村里人都相信苗家姑娘会下蛊的。”苗老师先是一怔，接着噗嗤一声，嫣然一笑，“那是一个古老传说，老师不会，哪里有那么多会下蛊的？苗家人都是很淳朴善良的，等你长大了，来做我们苗家的女婿吧。”知道苗老师是开玩笑，不过，真的越来越喜欢她。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小学毕业，苗老师实习转正之后回了她的家乡，初中一年级时候，她跟我们来过一封信，滚滚红尘，平平淡淡，反反复复的日子，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这么些年，兜兜转转，还真撞到做了苗家人的女婿，也许是宿命，苗老师的一句话一语成谶了，这个，苗老师是不知道的，也没有办法告诉她，很是遗憾。

蝴蝶妈妈，蝴蝶妈妈。孩子们嬉闹着，五颜六色的蝴蝶在和煦的秋风里翩翩起舞，姿态轻盈，淡妆丽质，一番景致。蝶美于须，蛾美于眉，蝴蝶是美的具像，居于凡尘，却出落的眉须舒展，翅膀艳丽，五彩缤纷。蝴蝶翩跹，人在蝶中，蝶在梦中，一种思念，一种生活，淡定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