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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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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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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凉师范求学记

1978年3月,春暖花开,庙梁山上的草木大部分都发芽出叶,连绵的山峦染上了一片片鲜绿嫩青,太阳温暖地照耀着高高低低的山峦。庙庄村前那条小河的冰凌已经开始消融……我背着简单的行李,嘴里哼着小曲,怀里揣着带着体温的录取通知书,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奔向平凉师范, 开启了我人生的第一次飞跃。

我是恢复高考后平凉师范招录的第一届学生。

坐落在平凉城东三角城,毗邻西兰公路的平凉师范,东接平凉农校,西邻平凉卫校,进入大门迎面是一栋三层办公楼,向南是大礼堂,通过水泥场地,就是学生食堂。东西两边是平瓦房,做教室及学生和教职工宿舍。大门西边是大操场,东边有一栋三层楼,二、三楼供教师居住,一楼学生居住,楼内没有卫生间,上厕所要出东侧门,那里有宽敞的厕所。

我所在六班的宿舍被安排在这栋楼的一层,我住最西头的第一间。出宿舍楼正门,绕过办公楼西南角,隔一条路,就到了我们的教室。报到那天,我在高低床上铺整理从家中背来的铺盖,看到了平凉三中的同学杨虎,他是我到师范遇到的第一个熟人。

开学仪式没有什么记忆。

班主任任林科先生朝气蓬勃,个头不高,人很精干,给我们带语文课,讲课生动有趣。班长是共产党员强振华,看人先笑,为人宽厚,具有长者风范。生活委员王彦雄,个头高大,表情严肃,就像个工会干部,除学习以外的事都一手包办,任劳任怨。学习委员陈鹏远,学习亢奋,各科成绩十分优秀突出。

当时的师范基本没有专业课本,上的几乎都是高中的课程。每隔一周,教务处就会发给我们用人工蜡板刻写工整、油印粗糙的讲义,也就是课本。大家学习格外刻苦认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讲义书,似乎不太关心学校领导姓甚名谁。早晨天刚蒙蒙亮,教室院落里到处都是琅琅读书声,晚自习更是聚精会神,从不偷懒玩耍,课堂上自不必多说,思维跟着老师积极运转,用如饥似渴形容我们当时的学习状态一点都不为过。

我们宿舍的李建科同学更是早晚不见人影:天未亮就已经起床在外边路灯下背书,晚上息灯后又默默回到宿舍读书,真可谓废寝忘食,分秒必争。刘正旗同学除了吃饭,可以连续一周不分白天黑夜,一鼓作气读完姚雪银的历史小说《李自成》。袁林正同学是课余时间讲故事的高手,讲三国桃园结义、红楼宝玉春梦,绘声绘色,如临其境,很有感染力。曹世森同学则把他手抄的唐诗宋词展示给我们,常常讨论得难分难解,搞不清楚谁理解的更加深刻透彻。吕怀沛同学对数理化情有独钟,经常为我们解难识惑。史沛文同学爱好体育,为我们讲述体育趣闻轶事。马继峰同学则讲一些灵台家乡的方言俚语,常常让我们忍俊不禁,开怀大笑。我则在他们面前显得孤陋寡闻,不知天高地厚,只是默默思索而已。总而言之,我们宿舍的八个人各有所好,关系其乐融融。

在开设的课程中,教育学、心理学和生物等专业课,都由刚刚平返落实政策后重返讲台的老教师讲授。重获自由的他们精神焕发,热情高涨,讲课旁征博引,激情四射,同学们大受感染和启发,大家学得特别带劲,成绩自然也就十分优秀。英语还是冷门,学校也没有开设此门课程。在我们同学中,司建国同学却是个例外,他是兰州知青,课余时间经常通过收音机自学英语。我们好多同学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则学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但当我们知道他在阅读德国诗人歌德的《浮士德》英汉对照版时,我们却大跌眼镜,就对他刮目相看了。

每天早上起床后,入厕比较集中,只有一个厕所,必须排队等待,有的人急得团团转。有一次我见到一位不认识的学友,正在撒尿,突然就扑跌在尿池边,仅几秒钟却奇迹般地爬了起来,脸都磕破了,却无事一般走了。数年后的一天中午,我入厕时也遭遇了这样的一幕。

早晨洗漱是一曲交响乐。每人拿着脸盆和牙缸,急急忙忙走向五六百米外,食堂后面的水房打水。盛着半盆水的脸盆中央放着装满水的缸子,走路时和脸盆碰得叮叮当当,需要小心翼翼地用双手端着,到了宿舍,大家稀里哗啦地匆匆洗漱结束,又开始一天的学习生活。

吃饭特别有趣有味,一日三餐全部免费。全班一张饭票,宿舍同住的八个人集中就餐。每天轮流由一名同学提前在食堂窗口排队值班,从值班同学手中端过一盆炒菜(每顿只有一种菜,每次品种不一样,大多都是素菜,每周有一两顿荤菜)、一个装着八个馍馍的盆子。吃饭的时候,饭堂前宽敞的水泥地上站满了人,盆碗叮当,人声鼎沸。大家将菜盆馍盆放在地上,算是餐桌。围绕菜盆一圈摆着八个碗,盛饭者分两三次均匀地把菜分到八个碗中。每个人伸手抓过一个白面或黄面馒头,就像麦客一样站着吃,有说有笑,有滋有味,很是享受。

师范学校培养的是全职小学教师,体音美自然也是必修课。

体育老师杜正杰先生带领我们做各种体能训练。一堂课下来,累得大家腰酸臂困腿肚子疼,不象中学体育课只是借助篮球或足球开心玩耍。杜老师精力充沛,大部分时间都穿运动服,校园里随时都能看到他奔跑的身影,听到他洪亮的声音,他曾连续多年蝉联平凉元旦环城赛冠军。

美术老师水天中先生,体态修长,风度翩翩,擅长油画及理论研究,是平凉乃至甘肃的著名画家。他曾为我开小灶,让我素描人脸石膏模形。可惜我很不争气,不小心竟然将模形摔成两半,无颜面对先生。

著名国画家刘国士先生,鹤发童颜,道风仙骨,国画独树一帜。当年他负责组织甘肃高考美术招生平凉专业考试,有幸推荐我在平凉一中考场当了一回业余模特。音乐老师杨国选先生,也是平凉著名音乐家。

1979年开春,原班主任任林科先生调往泾川一中,王宪先生继任我们的班主任。

时间一晃到了秋季,原计划是要到基层学校实习,但是变化总比计划快。由于将春季入学改为秋季入学,新生即将入学,我们必须提前毕业腾出校舍。因此暑假后我们在学校只待了三天,连一张全班合影都没来得及照,就沐浴着秋天的阳光,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平凉师范。

实际上我们在校时间只有一年半,比规定两年制少了半年。后来组织人事部门多次对我档案中的履历产生质疑:怎么在校时间那么短,这不正常呀?我解释后说,一切皆有可能。

1982年秋天快到来的时候,我第二次进入平凉师范在职中文进修班学习。这时期平凉师范校长已经是资深教育家牛相乾先生。

早年被错划为“右派”、在柳湖村长期务农、落实政策后重返教育岗位的郭继泰先生是我们的班主任并兼任古典文学老师。老先生目慈面善,说话幽默斯文,走路缓慢稳健,有老学究的气质风范。他讲课深入浅出,循循善诱,出神入化,生动活泼。他还是中国民主同盟平凉重要成员,经常参加盟内活动。受先生的影响并介绍我也加入了民盟,并兼任了一段时间平凉民盟秘书长。

教授现代文学史的老师是刚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中文系的邵明先生,他是我文学创作的启蒙老师。他年轻气盛,讲课口若悬河,旁征博引,结合具体教材,能大段背诵中外名著原文,并引申讲述背后的典故或轶事,听得我们如醉如痴…。大家深受邵明先生感染和熏陶,多数同学从练习的角度出发,也开始了所谓的文学创作。我创作的短篇小说《夕阳深处》,几经邵老师指导修改,最终在平凉《暖泉》杂志发表。他甚至在北京培训学习期间,还挤时间来信嘱咐我们“在最后的几个月抓得更紧一点,争取人人满载而归”,充满了一位老师对学生的拳拳之心。

时任学校教务处主任的高汉英先生,为我们讲授教材教法。他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篇文章经他绘声绘色地朗读一遍,其中的含义我们已明白了八九分。记忆最深刻的是为我们讲授秦牧散文《古战场春晓》中“南国春早……”一节,简直就是艺术享受。他的粉笔字写得规范俊逸,板书特别讲究,课文中的关键词,看似随意,实则非常艺术。待到最后把这些词连起来,我们当堂就把这段全背诵出来了。

一年的进修很短暂。1983年6月底,我们肚子里毕竟多了几点墨水,回头看看平凉师范,又回到了各自的讲台。

四十多年前在平凉师范的学习生活,现在回忆起来恍若昨天。老师们答疑解惑的职业操守和同学刻苦学习的勤奋精神,成为我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使我终身受益,我恨不得时空倒流,重温那段快乐的时光。

岁月不居,创建于1918年的平凉师范,走过了80多年光辉岁月,于2002年并入平凉职业技术学院。母校虽然改名换姓,但它仍然是我的精神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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