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寓居成都近十年,每逢夏天都要遭受酷热天气的煎熬。今年夏天,成都依然是火热弥天漫地,屋内外就像在蒸笼中一般,闷热难耐。于是便想逃往北方六盘山腹地崆峒山下气候宜人的故乡平凉,况且已有五年多未回故乡了。
思故乡心切。癸卯夏月吉日,我携夫人一大早就出发。在成都东站乘坐至西安的高铁,一留眼便到了西安北站。
我情不自禁,在奔驰的列车上低声吟唱 : 向成都东北驰骋的列车,穿越富饶的巴蜀大地,七百多公里的路程,只用不到短短的四小时。车窗外浩瀚的山川,蓝天白云映出多彩的画卷,田野仿佛成了激荡的海洋,满眼都是丰硕的希望。列车穿越秦岭南北,仿佛飞进历史的回廊,秦汉唐的烽火传递着古老的故事,丝绸之路正在演绎新时代的华章。列车缓缓停靠在西安北站,大雁塔俯瞰着千年的古城,古老的城墙守望着历史的沉浮,钟鼓楼敲击出岁月的洪钟。我感受到了岁月的流转,古往的过去与现在交织,千年的文明与现代脉搏共振,这片土地诞生过传世的奇迹。火车轰鸣的声音,像是一曲现代乐章,演奏着我旅途的旋律,使我的思绪激情飞扬。
高速列车和顺畅的高速公路,一千多公里的距离,朝出夕至。这是年轻时期不敢想象的事实。庆辛自己生活在如今的发达社会,享受说走就到的现实生活。
平凉位于陇山东麓、泾河上游,夏季天气凉爽,属泾渭河冷温带亚湿润区,为关中西北避暑圣地。
在西安北站呼来发往平凉的顺风车,沿福银高速一路向北,三个多小时后直接送我到了平凉定北路大哥家。真可谓服务到家。
车窗外的景象不断从眼前掠过,我在心中默默地诉说 : 西安至平凉公路通达,麦浪翻滚,金黄如火送禾香;苹果飘香,幸福枝头果满坡。山川农耕文化旧貌换新颜,崆峒山掩映着古老的平凉。泾河水清澈,承载着文明的延续;王母宫巍峨,诉说着千年的历史,黄帝问道使平凉成为神话。平凉不仅仅风光宜人,更是天人合一的养生福地,还有生我养我育我的故乡,此行就是回老家探望亲人。
敬爱的大哥天荣,生于1944年。一生性格豪放,命运多舛,生活艰辛,时常牵挂于我。如今年介八旬,精神矍铄,步足稳健,只是耳朵背有听力障碍。晚年每天下象棋打麻将消磨时光,悠哉乐哉。孙子在天津上大学已经两年。
可亲的二哥天宁,生于1953年。一生从事教育工作,从校长的岗位上退休多年。生活规律,晨昏锻炼从不间断,晚上参加绿地广场老年合唱团,不吸烟不饮酒,保持健康的生活习惯。一儿一女成家立业,生活美满。
二哥二嫂早已在大哥家等候。大嫂很快端上亲手制作的家乡饸饹面,清香可口,我连吃两大碗。大哥执意拿出珍藏多年的老酒,品偿浅饮,庆祝三兄弟三婤娌在平凉团聚,屋里弥漫着浓厚的手足情兄弟意。
第二天,我驾驶早年三中学生刘盛先生提供的小汽车,直奔平凉东川四十里铺南山沟家乡庙庄拜祭父母。
二位兄长和我及夫人并伯父王克夫(1907-1979)长孙王大洋侄儿,穿过宝中铁路涵洞,沿土路登上庙庄村崖背山八亩涧,在父母坟头烧纸焚香祭奠,缅怀父母艰难困苦的一生(父亲王克仁1922-1978,享年59岁;母亲王秀云1922-2003,享年81岁)。
坟堆处蒿草丰茂,松槐蔽日,遮盖出一片浓荫。这是父亲生前选定的墓地,现在看来真是理想的冥界地俯。我便对二位兄长说“我死后就把骨灰埋在这里”。二人笑而不语以视认同。
站在涧畔,放眼庙庄山川沟壑,山青地绿,植被茂密,树木参差,庄稼旺盛。庙庄已经不是早年记忆中荒山秃岭的样子,窑洞住所基本废弃。随处可见橙黄色的房屋瓦顶掩映在树林中,偶而听到几声犬吠或鸡鸣。东山根下银昆高速公路上汽车奔驰穿过,带来一阵阵新风。西山脚下宝中铁路火车的汽笛时常打破庙庄的宁静,惊得渔溏里的鲤鱼时不时跃出水面看个究竟。柏油乡村道路把庙庄与外界联系得更加快捷。
面对可爱的家乡庙庄,我放声高歌:啊,我的故乡庙庄,美丽的小山村,绿树荫房舍,青山合村庄。我曾在曲折的山路上奔跑,追逐阳光和梦想;我的脚步轻盈,似乎在飞翔。记忆中的小河,清澈见底,水清草茂,我曾在那里捉鱼,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夏日的黄昏,听树枝上亲切的蝉鸣,那声音像是天使在歌唱,我感到十分温馨。如今,故乡已经不再是从前,火车从无人居住的窑洞前驰过,土窑洞已是古老的过往。高速公路村东走,火车轨道村西直;红砖橙顶大瓦房,高大气派大门楼。庙庄,我心中永恒的圣地,我灵魂的最终归宿。无论我身在何方,庙庄永远是我精神寄托的地方。
从庙庄出发向南,沿平坦的柏油乡村道路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海寨沟。站在高处,放眼海寨沟休闲度假景区,树木掩映,层林翠绿,湖光山色,泉水叮咚,瀑布流韵,游人如织。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五十多年前的少年往事 : 我上初中期间,到了冬天,每逢星期天,我就跟着同村的人,沿崎岖土路步行两个多小时,赶天亮走到十几里路外的海寨沟(那时候叫海家河,森林荒凉,人烟稀少)森林山嶺,钻梢林踏积雪割条子编成笼(一种农具),拿到四十里铺集市变卖,积攒学费和买学习用品的钱维持学习生活。今天重来旧地,感慨良多。哎哟哟,生活是多么不容易啊!
夏天回平凉,来柳湖赏景避阳纳荫是必须的。那天上午,我和夫人沿当年贾平凹先生的足迹,走在柳荫遮蔽的“一片柳林之中一个湖的公园”中,欣赏柳丝拂过湖面泛起的涟漪、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柳树的婆娑身姿的景致。然后信步走出北门,来到气派的绿地广场,寻找了一个幽静的雅室坐定。
首先我的老朋友,著名作家、新派画家姚学礼老先生如邀道风仙骨般飘然而至。随后与我网上神交的作家、诗人、散文家等四人莅临。老同事老同学——书法家、报刊收藏家等仁兄应邀也陆续到达。
老朋友见面十分亲热,初次谋面的新朋友一见如故。品味着地道的平凉小吃和陈酒,畅开胸怀,各抒己见,谈文学论艺术叙创作赋新辞。真所谓“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我多年不曾沾酒,今日兴之所至,开怀畅饮,声高气壮,加入讨论,信可乐也……不知不觉间,夕阳晚霞映入窗户玻璃,雅室一片通红。
外甥崔毅,携三姊妹家人请我们三兄弟婤娌近二十人,齐集陈家大院酒楼共进晚餐,欢声笑语,幸福满堂。五年前同规模聚会时,大姐还身体硬朗,精神饱满。岂料人生无常,三年前走完了人生七十八岁之路而故逝,阴阳两界,甚是恓惶。好在后辈们家和事兴,子嗣前途远大,也是极大的安慰。
老同事守科先生得知我回平凉的消息后,不拒路途遥远,从天水开车急忙赶回平凉。他约邀已经退休的朱炳奇老先生等十几位平凉三中同事,相聚于崆峒山下龙隐寺旁的农家乐。围桌执箸举盏,酒酣心热,谈笑问健康,诙谐忆往事,慷慨论青春,激情话友谊,愉快说晚年,度过一个开心快乐的下午。
聚会结束回到住处,我豪无睡意,心情激动,欣然记之:“三十五年今重逢,同事聚首情意浓。青年生活仔细品,岁月留下满脸纹。往昔共事如春水,共话友情笑语盈。今日相逢共欢饮,乐享盛世幸福村。”
隔天,驾驶老同学烈统先生的越野车,翻山越嶺,穿越大寨塬,去小马村探望内叔内兄。
沿途草青树绿,庄稼茂盛,屋舍俨然,真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大寨塬呈现出一派生机昂然的景象。
路过大寨中学,由于放假大门紧闭,不得入内,我只有在大门前盘桓。这里有我太多的故事……1979年我师范毕业后被分配到大寨中学工作,第一次领到了因为我的劳动而获得的工资,第一次见到了后来成为我夫人的吕玉兰女士,第一次领略了工作的艰辛而且应当最大限度地付出,第一次开始了自己认为的“文学创作”并变成铅字,第一次与同事在夕阳的沐浴下坐在山畔眼望山川沟壑畅谈人生理想……一切都是那么亲切,历历在目。看着换然一新的大寨中学校舍,真是岁月如流,自己已经老之将至,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大寨塬冶家洼公路西边现在是从大寨后山的雨林、马营子、垭壑、雷神庙等偏远村庄整体搬迁新建的新农村。房舍整齐,环境优美。村民生活殷实,村庄竟然有序。见黄发垂髫的小孩老人坐在门前树荫下戏耍闲谈,成为养生怡老的幸福村。
站在村边塬畔,视野开阔,天高云淡,山川起伏,峰峦底青。向沟底望去,我的家乡庙庄村一览无余。就像一幅北方山村的风景画:树木、房舍、农田、庄稼、铁路、乡道、高速公路,构成了新农村的新风貌。我的家乡庙庄是多么美丽富饶啊。
昔日平凉三中的初高中几位老同学邀我相聚……共同回味四十八年前同窗情谊,畅谈半生走过的人生之路,描绘安享晚年的闲情逸致,夸耀与孙辈的天伦之乐。
在融洽和谐畅谈气氛中,我当场凑句,表达我激动的心情:“青年时期别故乡,四十八年情不凉;同窗相聚话往昔,把盏举杯笑语长;沐风浴雨皆过往,白发苍颜梦已殇;人生友谊长流水,人间正道是苍桑。”
我在故乡平凉逗留不足十日即将离开之际,感谢诸位挚友的盛情款待与陪伴。我说这样的话他们也许会埋怨我矫情,但我必须再次揖首感谢。也请那些想见未见的亲朋好友谅解,故乡的人故乡的事,是我的终身精神财富,会陪伴我的终生并成为我生活的源泉。
岁月如流故乡情,加倍珍惜眼前人。衷心祝愿迈入古稀之年的我们,彼此保重,知足常乐,愉悦生活,晚境康乐,福寿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