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水管自上个世纪末就一直在漏水,到现在,那根水管还依然坚持着。滴水声已经伴随这位老人几十年了,如今,曾经他所抱怨的水管在现在怎么也不会令他相信这是他在晚年唯一可以对着说话的东西。他已经连续过了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在精神病院的生活了,他年轻时那股请求出院的热情即便放到现在,这把快冻住的脊椎也早晚会让他想一了百了。这天,他翻开自己一直藏在床底的相册,他一页一页的翻着,手中拿着一面碎玻璃镜片,时不时地看看自己,再看看相片。没过多久,这位老人哭了,这可能是他一生当中最后一次哭泣。抽泣过后,他从病服里拿出一片用得十分旧的手帕,拭去了眼泪,拄着拐杖,怀着不久将离开人世的准备,回到病房。他开始珍惜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种颜色,每一样物品,每一个人,每一滴那根水管漏下的水滴。
一天晚上,他偷偷用盗来的钥匙打开了病房门,他敛声屏气地打开了门又关上了门,但也像每次偷摸摸一样,他的木拐杖撞到了门上,发出了这辈子一直在偷摸摸时从未被人听到过的撞击声,他也像往常一样,心跳加快,害怕这声响会响到足以让邻居听到、被警报器听到、被重性精神病房里的混血人听到。
他拄着拐杖走出房门,走上楼梯,走到了医院的最高处。天台上有一个医生在抽烟。他吓坏了!他跛脚躲在楼梯门后面,透过钥匙孔看着那位神秘的医生。他一直以一种足以让人发疯的眼神盯着那人,希望这能帮到这位老人自己一把,但是这个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那人烟抽毕,老人用尽全身力气,冲了出去,用年轻时学习的裸绞技巧以手肘窝做了把锁死死地在背后扣住了那医生,医生全力想把那铁一般的臂膀从脖子上挣脱开,可他无力挣脱。医生的眼镜掉在了地上,老人突然看不见了,突然放开医生的脖子,弯下腰来卖力找眼镜,医生刚回过神来,两个人都看不见了,他们咿呀咿呀地叫着,一边破口大骂:
“你那医生怎么没把你锁在那该死的病房里!”
“那个疯子早就不算什么医生了!你给我去死!我......要自杀!”
“你听我说,我不会阻止你自杀的,更不会告诉别人,你放开我的头发好吗!”
“我是疯子!不是傻子!”
“这又有什么区别!你个傻子!”
“你就是跟疯子吵架的那个傻子!你即将得到我的怜悯,献血将会浸染我的手帕!”
“你个精神病!”
报警器因为他们的聊天吵得满医院都是红光,眼镜也被他们踩得跟土豆泥一样美味。没过多久,楼梯口的门里发出阵阵闷声。老人眼前恢复光明,他一把抱住那医生,向楼梯空冲去,医生昏了过去,这使老人的重心突然前移,就要到门口时,老人摔了一跤,老人和医生扭成一团,从黑暗的楼梯道上滚了下去,这时,刚从楼下赶来的一大群手电筒和医生们未来得及躲,医生们全部被这颗肉球如同保龄瓶般被击倒——STRIKE!
老人昏了过去.....
伊泽医生从睡梦中突然惊醒,他望向木门隔窗外,看到了一位拿着病历,目光呆滞,蓬头垢面的老人的脸正贴在玻璃上一动不动地,瞪着伊泽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