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生活
到了上学的年龄,姐姐帮我洗净耳边后的污垢,穿上一件干净的衣服,牵着我的手到老师那儿报名。老师问:“几岁了,为什么来上学”。我伸出右手,绕过头顶摸到了左耳朵。“因为我摸到了左耳朵了”,我很有信心地说。老师笑了,记下我的名字,叫明天来上课。
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书包是买不起的,姐姐搓了一根草绳,结了一个网兜,算是书包。家里有几本旧书,在生产队会计那里要了几张信纸,铅笔只有半截,好歹写得出来。这便是上学的全部家当。
在小学里,我十分贪玩,学习一点也不专心,且忘性大,所以成绩总是倒数一二名。老师是从县城下放的女知青,姓郭。她长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和我们这些 “黑泥鳅”相比可谓泾渭分明。 一缕乌黑发亮的头发从脑际上垂下来,宛如黑色的瀑布。上课时总是用纯正的普通话,甜蜜圆润悦耳。我一开始听不懂普通话。郭老师和我有了一次面对面促膝长谈。她说将来要走出家门,不会说普通话等于没眼睛走路。回去多听听广播,普通话自然就会说了。
听着郭老师的话,就像喝了一口甜甜的蜂蜜水。后来的青春期,脑海里时常响起老师温柔的话语。从那时起收音机就和我形影不离。早上的《新闻和报纸摘要》,晚上的《全国新闻联播》成了我每天必听的节目。渐渐地我养成了听新闻的习惯。那时候,风靡大江南北的是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每到中午或傍晚的时候,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会停下手上的活儿,聆听刘兰芳激情地演播。半个小时的评书,抵得上一顿丰厚的文化大餐,那是除了电影以外的又一场文化盛宴。
农村的孩子胆子大,性子野。晚上,打谷场变成了战场,“小蛮子”个头大,说话总是头头是道,大有领导风范,被推选为头领。但另一位不服气,于是拉帮结派,另起炉灶,自立山王。那边一人一杆红缨枪,这边许诺一人一把手枪。一山容不得二虎,话不对头,立马上升到战争状态。双方都以草垛作为遮挡物,小土块,瓦片,乃至半截砖头在打谷场上空飞来飞去。对方一名英雄的“战士”,悄悄潜伏到我方阵地,忍不妨击中“头领”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头领”一边和敌人周旋着,一边指挥“战友们”撤离到安全地带。第二天上学时,“战友们”纷纷前来慰问,伤员早已无恙。原来头领当晚已用清水将伤口清洗干净,涂上牙膏,双方家长却毫不知情。
我们小学校址原来是一座庙,“文化大革命”被夷为平地。后修了一排土坯房作为学校。后面有一条运河,拖驳船、挂桨机、民用小船等往来穿梭络绎不绝。一到下课时间,操场上学生们蹦蹦跳跳,打打闹闹,学生们尽情地嬉闹着。女生们玩的是蹲房子、跳绳、抓石子等游戏,男生们玩的是拼力气的游戏,比如斗鸡,我个子高,一扑上去就把对方整得人仰马翻。但我们多时在玩铁环陀螺。铁环都是自己做的,有几个同学把自家的木桶箍取下来做铁环,开始玩铁环两三步就倒了。推着推着就熟能生巧,操纵自如。那滚动的铁环,声音清脆悦耳,直行,左转,右拐,奔跑的少年,拥有了无穷的乐趣,练就了一副强健的体魄。陀螺是用木头做的,慢工出细活。“小蛮子”的爸爸是个木匠,他做的陀螺堪称全校第一。外形匀称,弧度饱满流畅。还刷了几种鲜艳的颜色,底部镶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钢珠。鞭子是用柔软的牛皮做的,先绕上几圈,猛一甩,陀螺就旋转起来。像一条小裙子在舞动,煞是好看,围观者啧啧称赞。
小学时代,我搜集了不少的小人书。一个纸箱子装得满满当当的。有童话故事、卡通人物、古装戏、战争影片。小男孩特别青睐战争电影连环画 ,《战斗在敌人的心脏里》《突袭》《渡江侦察记》等等,几乎爱不释手。当时有一部电影叫《小花》,是刘晓庆主演的,很火爆。电影一发行,小人书就出来了。为了筹集资金,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拿着一个化肥袋子,到镇上捡废品。换来的钱在新华书店购买了一本小人书,当我捧着这本带有油墨香味的小人书时,心里享受着成功的喜悦。这让我从小就体悟到要想做成一件事,就必须坚持不懈地努力和辛勤汗水的付出。
现在的村小学,已被周围的村民蚕食,变成了宅基地。前年回去的时候,学校里空空荡荡,阒无一人。一问才知道,学生均已转至镇上读书,那里的师资条件雄厚。眼前一排教室都已荒废,在风雨中飘摇着。触景生情,我们的郭老师曾站在这里,用纯正的普通话讲课。光阴任茬,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郭老师不知身在何方,也许早已功成名就,成为大家。在我的心目中,她永远有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一缕乌黑发亮的头发从脑际上垂下来,她的气质,她的才华,足以影响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