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收纳整理家里旧衣物时,发现了一双己经起毛边了的鞋垫,软软的,鞋垫儿正中间上面锈着平安2个大字,依然鲜艳醒目。他搅动了我的心情,也搅动了暖暖的满满的回忆。
记得这双鞋垫儿还是我上班第一年,母亲专门做的一双鞋店。上世纪土地才到户那个年代,家里条件开始有所改善,种什么作物怎么种,都是自己说了算,父母亲与其他村里人一样,在自己的地里发挥着无穷的想像力,将吃苦耐劳深深刻在土地上。村里能有一个上班的人,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因为父亲患有支气管炎,大多繁重的农活还有家务都落到了母亲头上,母亲总是笑呵呵的,风里来,雨里去,总有使不完的劲儿。
那年夏天,多年没做针线活的母亲开始惦记这些了,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风都是热的,苦闷湿热,母亲开始背壳子(俗语叫法),将准备好的废衣服,能用的都剪成或大或小的块儿,用清水除去积尘,拧干分块凉起来。然后把家里的门板,旧桌子,旧木板都抬到院子里,接一盆水,用力往板子上一泼,用布擦干水分,上面看起来很干净。接着母亲和平时做饭一样,煮上一盆儿面糊儿,在大盆里盛上凉水,将装面糊儿的盆放在里面,利于降温,面糊儿凉的快。差不多都备齐了,母亲将布块,面糊儿都放在木板附近,开始操作起来,先是用刷子在木板上轻轻刷一层面糊儿,然后将布块儿按照大小,轻轻放在上面。然后均匀的再涂上一层面糊,贴上第二层布,用光滑的圆木轻轻滚动下,力道不轻不重,重了,干后太硬,不利干穿针引线,轻了,粘和不紧,制成的鞋垫儿不经用。笫三层,也是最细致活儿的一层,这层儿要把丝爪洛用刀拍成薄片儿,一块一块儿的,厚度一致,大小长短相近,然后轻微涂上一层面糊儿,将整理好的丝瓜络像嵌丝一样一片片儿的均匀的粘和上,粘合不匀,将来鞋店不平,等这儿都粘好后,在最上面铺上一层布,用面杖在上面来回力度一致的碾压几次,使面更平整和匀称,这样,背壳子就基本做好了,接下来就是晾干,让他自己起壳,也就是边缘处自动离开平板,然后再撕下来就可以了,这个过程大概需要3天左右。
白天母亲下地劳作,回家时也没闲着,不是背捆柴禾回家,就是打篮竹草带上,永远都用一种不完的劲儿。晚上,母亲就座在桌头,一针一线的拉着鞋垫儿,拉一针在头发上过一次,这样针扎起来更容易些,当绣到平安2个字时,偶尔还小声对父亲说,字写的大气是大气,但有点不好看。父亲接过鞋垫儿说,这每一个字,都像一个人,漂亮是一回事儿,周正看起来实在又是一回事儿,再说年岁大了,拿笔也不稳了,就将就着绣吧。母亲不识字,但在村里都是个公认的懂理儿的人。母亲看看父亲,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继续埋头拉鞋垫儿。一双鞋垫儿,在母亲前前后后需要五六个晚上,记得在鞋垫儿快做好的最后一个晚上,因为笫二天我将到一个乡镇报到上班,母亲为了赶活儿,很晚了,还在灯下忙碌,我没有睡意,端了把椅子座在母亲身边,双手支着下巴,看着母亲一针赶一针的在鞋垫上走动,有时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我问母亲累不累,母亲停下手里的针线,摸着我的头说,能不累吗,该到歇歇的点儿,不歇歇当然累呢,不过话也说回来,就像这种庄稼,紧要的时候,就要盯紧点儿,容不得出一丁点儿错,如果出错了,错过的可是一季的农时。母亲的紧赶慢赶,一双平常而朴素的鞋垫儿做好了。母亲紧捏着鞋垫儿,左端详右端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上班报到的时日到了。一大早,母亲就起来忙碌着,等我收拾完行李,桌子上己经端上了好多菜,荷包蛋,猪顺风……,母亲用农村最传统而又古老的方式,为我踏上社会第一步践行,母亲一边不断的往我碗里夹着菜,一边说,吃了荷包蛋,做什么事都圆满,吃了猪顺风,干什么都顺风顺水……。这顿饭,吃的时间也长,母亲说的话也多。临走时,母亲从箱子里拿出那双鞋垫儿,递给我说,一面帮我整理身上穿的衣服,一边说,以后年纪大了,眼晴就不好用了,鞋垫儿也可能做不了了。这双鞋垫,你垫上他,在外走的就会更顺当,做到平平安安,踏踏实实,这是我和你父亲最高兴看到的。
现在母亲己经离开我三年了,看到这双鞋垫仍然热乎平的,他不仅撑起了我的脚上的鞋,也撑起了我在工作和生活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