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回忆苦,让人伤心,有些回忆甜,让人留恋,温暖如春,满满的甜蜜味儿。在我,也许是性格的原因,对不顺心的事,总会丟的远远的,随风而去,对快意有味儿的事,就象那成熟的洋葱,一层一层呵护着。父亲送我上学的场景,时间过去很久了,就像昨天,犹如陈年的酒,总会勾起我甜蜜的回忆。
父亲送我上学,那己是36年前的事了。那年秋天,我从学校毕业,考入了离家40多公里的一所中专。那时,能考上中专,也算不错了。父亲和母亲自然是很高兴,从来喝过酒的父亲,在通知书到的那一天,却破例喝了一小杯酒,喝完脸通红通红的,喝完后,父亲又拿起酒瓶准备倒,母亲拦着说,不能喝了,哮喘病,不能喝酒。父亲像小孩一样,笑着说,今儿个不是高兴嘛,这娃子考上中专,也算为家带来了喜气。在大家的劝说下,父亲就没有再喝了。看得出来,他为当初让我重新读一年初三,感到自豪。也为这几年不辞辛苦的劳作,感到值得。那天晚上,当哥的,当姐的,还有邻居,在我家都送上了最好的祝福,也都喝红了脸。虽然那个时候,家里还很贫困,但父亲为了我上学,确实大方了一回。那一晚,周围树林里的风吹到门前的樱桃树叶上,是那么温柔。院子回荡的山间的空气似乎都是甜的。那一晚,我们都睡的很香很香。
笫二天是我到学校报名的时间。一大早,父亲和母亲就起来忙和着,早饭很丰盛,母亲做了我爱吃的油馍,粉条鸡蛋汤。等吃完饭,父亲己经把行李准备好了,说是行李,就是一口木箱子,一床背子。父亲挑着行李,我走在前面。母亲把我们送去老远。在一个三岔路囗,我看见母亲将一个小布包递铪父亲说,这可是娃子的报名钱,千万招呼好。父亲接过小包,握的紧紧的,然后小心的翻开包了一层又一层的红布包,里面露出一沓儿钱,有50元的,20元的。父亲看了看,又小心的包好,用细红绳缠了一道又一道,慢慢装进上衣最里层,装完后还用力拍打拍打。
走到镇上汽车站,差不多是上午9点多,车站离我要报名的学校还有20多公里路。车站人很多,大部分是上学的学生,送学生的家长,在售票窗口挤了很多人。父亲让我照看行李,他去买票。父亲其实是个挺斯文的文,上过几年私熟,又会点中医,印像中没有和谁拌过嘴,遇事总是退一步想。
看到父亲也一前一后的挤在人群中,是那么瘦小,几次都被挤出来,父亲来到我身旁,额头上的汗还在往下滴,对我说咋这样呢,连个维持秩序的人都没有,不挤了,又不远,就那30里路,我父子俩大不了走到学校。我连声说,好,我们走上去。
到我所在的学校,有一条近路。就是不走公路走铁路,能近好几公里路。我和父亲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铁路走着,父亲一开始挑着行李走路,感觉很轻松,担子在他宽大的肩膀上有节奏的一上一下摆动着,但随着时间的拉长,加上铁路边大部分是石子,走起来格外费力,明显的感到有些吃力,步子慢了,节奏感也没一开始强了,头发尖上都是汗。我几次提出挑一段路,父亲执意不肯,说以后还要上学,累坏了不值当。经过差不多两个多小时的步行,11点半我们赶到了学校。
一进校门,就是一个大院子,一副欢迎新生报到的标语高高的悬在半空。人来人往的学生,老师还有家长,都在报名,领资料。我和父亲按照指示牌提示来到了新生报名处。我拿出录取通知书,父亲也稍微定了定神,将手伸进上衣口袋,只见父亲那只伸进上衣的手像触电一样,瞬间缩了回来,我连忙来到父亲身边,父亲一下子摊座在地上,一面手忙脚乱的四处翻弄口袋,一面睁大眼晴在地上寻找,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父亲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两只脚不停的在地上来回磨擦着,他慢慢把上衣翻给我看,上衣口袋被刀片划破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钱不见了,应该是被盗了(后来国家有关部门对此进行了专门治理,基本没有发生这种被偷的事儿了)。父亲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报名登记处来来往往有说有笑的家长,学生,用拳头朝自己的头狠狠捶了几头下。我拉住父亲的手,紧紧抱着他,好久好久都不言语,我不知道怎样劝我父亲,但我知道,这意外来的太不是时侯,给父亲的打击太大了。后来,我不知从那里来的勇气,拉起父亲找到了管教务的副校长,说明了情况,副校长人很温和,在听我们说清楚后,当即对我和父亲说,学校会考虑的,放心,先报名。父亲朝副校长深深的鞠了个躬。在读中专的2年,这一幕使我一点儿也不敢懈怠,学校考虑到我家的实际情况,免了学费,我获得的奖学金基本能够生活费,是学校的老师在人生的关键时刻,给了我莫大的支持,是我最敬仰的父亲在求学的路上,给了我指明的灯,照亮我前行。
回忆总是在最动人的时侯,后来,听母亲说父亲从学校返回时,又顺着铁路一路找回去,回到家己经凌晨3点多了。过去的事是现在的提醒和支持,这份回忆,虽然有辛酸的泪水,但更多的是父亲对我浓浓的爱,心里蜜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