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居住的地方

再宿浙南仙居城。登城楼四望，巍峨的南峰塔，古朴的东门街，蜿蜒的永安溪，多年过去，依然保持古朴的外貌。踯躅大街，礼貌的路人，热情的店家，憨厚的小贩，悠闲的跑者，一如往日，还是那般悠悠的慢生活状态。环顾四周，如果没有以前小住经历，真会以为身不在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浙南，而是走错了地方。

故人难寻，故地当重游，县城西南30公里的神仙居是必去的地方。可是，到后方知，故地已不是当年的荒野，而是国家级5A级风景区（火山岩地貌景区）。道路已经变了模样，重游已找不到方向。当年到此考察，熟知仙人居峡谷、斜坡和高山三个层次的景致。可朋友说，如今已分别转身为人间胜境、登山美景和方外仙境。特别是依山而建的高大山门，如关隘，似天门，将门外嘈杂的山村市镇与门内的幽深山谷，分隔成两个世界。

进北门，沿峡谷南行，森林茂密，流水潺潺，水汽氤氲，虽是隆冬，但鲜见冬天的痕迹，与山外万物凋零的景象成了鲜明对比。这里没有车水马龙的嘈杂和俗事加身的纷扰，只有“神笔画天”“天马行空”“仙翁祝福”“神猿献桃”“弥勒开怀”“一帆风顺”等象形石、峰、树，展示悄然静谧的山野和方外仙境的氛围。

其中，“将军岩”“睡美人”两尊象形崖，虽然叙述人间的故事，但故事主角感天动地。“将军岩”是一座天然石像，又称“石虎将军”。石像五官分明、威武英俊，即使今日，用现代化的方法雕塑成如此巨大石像也是不易。“睡美人”与其相邻，又称“凤妹”。曲线丰满的形体，黄金比例的五官及身材，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传说凤妹与石虎是恋人。新皇帝登基后，到江南选美，相中凤妹。为保护心上人，石虎被乱箭射死，凤妹撞岩殉情。玉帝赞赏石虎英勇与忠诚，敕封“石将军”，拟供职天庭。可石虎拒绝，愿长居山间，与凤妹相伴，永远守护爱人。

故事动人，自然得到山野的呼应，“将军岩”“睡美人”下生长大片“情侣”林。“情侣”是普通的羽杉，一粗一细两棵树干，长成瘦瘦长长的“Ｖ”字，并根生长，也称“连理枝”，有如水中的并蒂莲，纪念石虎与凤妹的坚贞爱情。

自飞天瀑布之后，开始爬坡登山。沿途纵深400米范围内，连续可见十一级瀑布、深潭组成的瀑布群。瀑瀑不同凡响，潭潭形状迥异。近处的瀑影、瀑声、幽潭，远处的青山、高崖、白云，烘托出的氛围，让人不得不信，正行走在去仙境的路上。“象鼻瀑”是首瀑，流量最大，长年不竭。正看瀑布旁的两座山体如两只大象，侧看瀑水刚好从大象的鼻子里喷出来，因而得名。第二级瀑布，位于“象鼻锁涧”内，潭中巨石形似巨龟，故称作“神龟卧潭”。第三级瀑布的瀑潭为圆形，深约5米，景区最深，被戏称为“仙女淋浴池”。自下而上，依次还有美女瀑，元宝潭，玉碗潭，梳发瀑等等，各有特色，不同角度有不同的景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得。末级“天槽飞瀑”，高102米，瀑潭为狭长沟槽。每当山风劲吹，瀑水成“S”形摇曳而落，瀑流落石槽后，水珠四溅，十分壮观。仔细想来，不由佩服诸如《天龙八部》等影剧导演的眼力，在瀑布群取景，不仅展示山水的瑰丽神奇，还烘托了金庸小说里中国武功的魔力。

拾级登上南天门，就到了狭义的“神仙居”流纹岩台地。“神仙居”居中，“观音山”在西，“如来岩”在北，“天姥峰”在南，飘逸的云海在顶，如练的瀑布在下，真是绝妙之地。望高崖巨壁、奇岩怪石自然排列，似老者泼墨，画的不是山水，而是神秘的气氛。看奇山与秀水、高崖与云彩随性组合，似仙姑织锦，绣的不是画图，而是缥缈的意境。

当年，登顶瞭望，匆匆离开，仅记录冰冷的科学符号。如今登顶极目，身心飞翔，犹至方外。问天台，观“仙翁祝福”，见“五彩佛光”。挂壁栈道，触“画屏烟云”，听“佛海梵音”。幽蓝的天湖、可爱的小鱼，既神秘又诡异。摇晃的吊桥、行人的虚步，既惊险又缥缈。列仙台，少年倚坐在临空栈道，静心作画，心无旁骛。吊桥头，美女临崖而坐，专心上网，悠然自得。山间平地，素装老者，缓慢地打着太极，动作飘逸。看他们陶醉神情，疑似都变身为山中的一颗树、一片叶，融入自然中。

同行仙居籍朋友笑说，身处山中，就能成仙，如今就有人成仙。饭甑岩是一座圆柱状岩峰，垂直高度218米，直径60米，常人不可攀登。因峰顶平，早晚雾气迷蒙，恰似蒸饭时冒出的腾腾热气而名。峰南200米处，有两个柱峰高低相依，当地人称作为“饭公”“饭婆”。“饭公”“饭婆”“饭甑”营造的幸福氛围中，注定会频现温馨画面。2016年9月，居住神仙居附近的玲玲，攀上饭甑岩，在绝壁上，用爱意的画笔，手绘一幅爱人陈康的巨幅头像示爱，实非常人能想能为。如此大胆激情，爱就爱得随性痛快、死去活来、惊天动地，引得青年男女称赞，当是成了“仙”!

如此看来，悔不该当年步履匆匆，未停步仙居。然而，山下仙居籍的“枕水小筑”男主人则有另外的见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逢人说项”“沧海桑田”“脱胎换骨”等与仙人有关的故事，都是发生在仙居的传说，故事中的主角仙居人居多。仙居人历来性情平和，颇有仙人风度，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仙人”，而仙人居住的地方不就是“仙居”或“神仙居”？

也是，以常人的目光看，他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离开都市，长期定居山中，不可思议。问之为何，答说年龄虽然不大，但满足了、心静了。如今，忙时待客，闲时读书，不以赚钱为目的，而以修身及介绍仙居为己任，成不了仙，但过上了恬淡闲逸的品质生活。

不管是仙居的山水造就了“仙人”，还是“仙（居）人”诠释山水而摹画出“仙境”，仙居、仙人居的灵性山水、恬静居民，是嘈杂的现代社会里一道靓丽风景。

二〇二〇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