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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显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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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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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慈父的身影

岁岁清明,今又清明,梦中又见父亲的身影。

父亲走时,我刚满七岁,正处懵懂年纪,缺少对父亲完整的记忆。从亲人、邻居的只言片语中得悉,从自己零碎的记忆搜寻,依稀记得父亲是一个农民、手艺人,会木工和漆工手艺,擅长木刻,家乡新人木床上的雕花板、家具上的雕花都是出自父亲之手。据家人说,在父母操持下,当时家道中等,也许就是这个原因,父亲55岁时,年近古稀,还养幺儿。我与长兄相隔二十多岁,与连胎的姐姐年龄相差逾十岁,三婶由此说,大哥大嫂捡了一个宝贝。

母亲是儿女的心灵港湾,父亲是儿女的心灵靠山,更何况幺儿。幼年丧父的悲痛,难以排解。幼时,最羡慕电影里父子同乐的画面,最惧怕看到现实里丧父的伤感。也许渴望父爱而产生心理暗示,少时脑海里常浮现或虚或实的父子天伦乐画面:父亲忙着去买、去找、递上糖果、点心,父亲用竹子、木头、绳子为我做玩具,骑着父亲佝偻孱弱的身躯走亲戚、看热闹、看风景,躺在父亲怀里小憩、睡觉。明知不少画面为虚拟,但很享受这短暂的温馨和甜蜜。

然而,甜蜜的画面也掩盖不了与父亲诀别的悲哀。父亲患肝癌,自病发至离世也就一年时间。肝癌晚期痛苦,但只要我出现在他视线里,呻吟声就会小了许多。只要靠近他身旁,他就会用越来越无力的手握着我的手。只要在他的视线范围,他的眼神就不会离开我。只要远离他的视线,就会用微弱的声音呼唤我。至今还记得,有一天晚上睡觉前,他摸着我的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妈妈说:“这么小,将来么样办(方言gái)?”那诀别的眼神,终生不忘。

父亲离家的那天,北风呼啸、雨雪交加,天几乎要塌了下来。伤恸的婶婶、姑姑搂着懵懂的我,边为父亲送行,边安慰说,爹爹出远门了!当时,知道哄我,过后更知道不对,可在内心深处,宁信父亲没有走,只是出远门!

于是,父亲“远足”的臆想,萦绕心头,发呆时常见到父亲模糊的背影。老屋门前的大樟树下,有一条通往公社、县城的道路,常年人来人往。只要看到有人路过,父亲都会主动招呼歇歇喝口水,而母亲和我则充当小二,忙着给路人拿蒲扇、搬凳子和续茶。夏天乘凉时,父亲把家里能用的物什拿出来,架好当乘凉用的床,不管哪家孩子都可以睡,所以老家屋场的孩子都说大(方言dǎ)爹好。生产队、大队有事,百呼百应。干完活儿,悄悄离开,至于报酬,有就得,没有就算了,父亲口头禅:“反正累不死人”。至于平日里乡邻求做米粑印子、雕花画草,声叫声应。至今,不少乡亲至今还念及父亲雕刻的粑印子做粑的味道。

父亲“远足”的幻想,挥之不去,常将父亲慈祥的面容推送到眼前。父亲是家族的长子长孙,承担许多责任,是灵魂人物。每逢婚丧嫁娶、建房置地、分家立户,都会有父亲的身影。父亲不急不慢的声音、缓缓移动的手势,叔叔、婶婶、姑姑、哥姐会心的笑容、信服的眼神,亲戚、朋友满意的神色、赞许的目光,经常浮现在眼前。每到清明,父亲就会背着我,带着叔叔、哥哥及家人祭祖,不停念叨先祖的恩德。每到年末,父亲总邀亲人守岁,不停地说着今天想着明天。大年初一,迷信的父亲,抢放鞭炮,大声祝愿家庭兴旺。端午中秋,好热闹的父亲,接家人团聚,喃喃祈祷亲人安康。

可惜,“远足”的父亲,再未回家陪伴我成长。父亲走后,母亲倾全力照顾我读书,后来虽然因劳累疾病越来越虚弱,但还是咬牙坚持到送我外出求学。可惜未等到我大学毕业,于次年冬月追随父亲去了。叔婶视我为己出,疼爱有加,总是盼望“细伢(土话,幺儿的意思)”将来有出息。(堂、表)哥姐,更是百般照顾,雨中送伞,雪里牵手,有求必应,不求自应。私下里,弟弟妹妹嫉妒说,弄不好是我妈生的,放在大妈家养的。有时连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显高于兄弟姐妹的待遇,道理何来?未听说父亲临终时有什么嘱托,也未听说亲人们对父亲有什么承诺。叔叔、婶婶、姑姑们,每当说到“细伢”时,毫无例外地都说缘自感恩父亲,是父亲带领弟妹先后成家立业,是父亲带领家人度过最困难时光。由此看来,是亲情将我养大,更是父亲人性的余晖照耀我茁壮成长。

父亲只是一位普通的农民、手艺人,一名勤俭持家的平凡父亲,但永远是家庭的顶梁柱、家人心灵的靠山。父亲未做过震撼地方的大事,也未获得出人头地的殊荣,但承担了家庭责任,树立了榜样。父亲没有留下大笔家产,但他那“厚道待人、感恩一切”的朴素情怀,让家人终生受益,引导我照着样子,学做父亲那样的“父亲”!

二〇二〇年清明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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