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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显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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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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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忆衣裳街

曾在浙江湖州工作近十年,湖州山水及人文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特别是湖州衣裳街和衣裳街的普通人,至今还铭记心中。

大学毕业时,也即改革开放初期,分配到湖州市北郊岔口的省属事业单位工作。刚刚入职时,工作忙,加之同学们都是单身,有福同享、有肉同吃的单身日子过得也惬意。半年后,单身伙伴们或是谈恋爱了,到了周末,人就不见影了。或是在湖州市内定点了,周末要到姑娘家效力。有心思、有事的人越来越多,打单的人越来越少,单身帮自然解体了。周末,单身日子很是无聊,看书时间长就走神,懒觉睡多了人犯迷糊。无奈之下,骑自行车,到湖州市区走街串巷,逛大街,一来观风景、买东西,二来找乐子打发时光。

说实话,第一次进城,印象不佳。市区房屋矮旧破烂,街道狭窄多岔,与想象中的鱼米之乡有落差,心想“一部书画史,半部在湖州”,画册和史书在哪儿呢?不过,走多了,才知道看似简陋古旧的湖州城,藏有低调的美丽和繁华。

湖州最美的地方就是衣裳街及市河附近地区。因此,到骆驼桥或仪凤桥上小憩,看市河及衣裳街风景成了每次进城的必修课。站在骆驼桥上,市河(霅溪及分枝,因人工干预,流向复杂)人字形的水系尽收眼底。“人”字近南北向放置,自南西向东北流动的市河东分枝构成为撇,自东向西流动的市河西分枝为捺,二者分支点(或人字撇捺交汇点)为甘棠桥。衣裳街自南街向东呈弧形伸展到红旗路,东边的馆驿街与其平行。自北向南望,位于市河以(西)北的衣裳街,恰似置于“人”字市河之下,与市河组成一个“亼”字,也即“集”市,寓人、财、物三合之意。穿梭于馆驿街(市河的河岸码头串起的狭长地带)与衣裳街之间的几条小巷,把街坊分成豆腐块,似是沿着市河(霅溪)西支一副云梯,寓意登高望远、生活节节高的美好祈盼。

人字形水系的分枝点甘棠桥附近,典型的江南水乡风韵。清晨,市河两岸热闹非凡,太阳光线斜照霅溪两岸,水汽氤氲,薄雾弥漫,以河成街,桥街相连,依河筑屋,沿河人家,吸水洗刷。傍晚,夕阳斜照,河埠码头,临河水阁,枕水人家,穿竹石栏,沿街居民,喝茶聊天,古朴、恬淡。

别看衣裳街房屋简陋、道路狭窄,却是城市时尚、传统的代表,是最繁华的地方。主街旁商店以衣服床上用品店居多,其次就是音响磁带店、杂货店和电器商店。商店里商品摆满时髦的衣服、从沿海来的磁带、双卡录音机,引领时尚。每到周末,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似乎湖州人都到衣裳街集中。当年冬天,在街西侧的衣服店里,架不住售货小哥的热情,买了一件米色福建晋江产的羽绒衣服,花了七十元人民币。穿在身上,看是好看,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心疼几年。次年冬天,天气湿冷,花了二十多元在街东侧的电器店里买了一床杭州产的“钱江牌”电热毯,几个同事抢着试睡,大家高兴好久。电热毯一直用到零五年,舍不得丢。后来,看到电视上说,电热毯用长时间会线路老化,不安全,权衡再三,才忍痛割爱。

衣裳街还是湖州传统产品汇集地。丝绸被面和真丝织物是湖州特产,也是奢侈品,是送人或收藏的珍品。湖州名点物美价廉,买几封纸包的椒桃片,几袋酥糖,几竹篓粽子,用饭盒装好千张包子,就成了看望家人的礼品了,至今家人还经常念叨湖州点心的味道。

衣裳街还是古城市井生活缩影。支巷多,弄堂窄。弄堂里,住家多,弄堂口砌一个平台,或在砖墙上开一个门洞,就是小店。小店里,能找到其它地方找不到的东西,如草帽、麻绳、铁锹、榔头等杂货,还有修鞋店、缝补店等。三支巷深处,小店的大馄饨皮大馅多,比大街的周生记大馄饨便宜,可地方太小,只能四个人同时落座,而且不到十点就打烊,要吃不容易,不但要赶早,还要排队。

美景、时尚自然迷人,但至今难忘的还是操着吴侬软语的湖州人。当时,进湖州城第一件事,就是在衣裳街与南街交汇处小摊和小店吃早饭,有时候与中饭一道在这里解决。衣裳街购物不要票证,吃阳春面不要粮票。购物实惠,同样分量的粽子比“诸老大粽子店”便宜很多。

摊主、店主大多是丝厂、纺织厂下岗工人或者市民,以中年妇女居多。去多了,人熟悉了,大姐大妈老远打招呼:

“今天吃面条?” 热心大姐看看手表:“今天嘎(这么)晚?”无形中面条分量要多一些。

“吃鸡蛋,粽子?”热心大娘不忘送上解渴的甜米酒或笋干汤。

“留的不要粮票蛋糕,年轻人饭量大”,店主边说边哄孩子一样,多送几瓶豆奶或抓一把糖果。

周末睡懒觉,起床晚,九点左右才到衣裳街。此时用餐的人不多,她们有闲暇,聊得很嗨。而我自然成了交谈的焦点,少不了嘱咐和盘问:

“有正式工作好哦,要听领导话哈。”

“头发长了,该理发了。”

“裤子线开了,等会儿帮你补补。”

“江西老表到这里,离家那么远,妈妈舍得不?”

总之,在她们眼里,我不是陌生食客,而是熟悉的街坊邻居。

得知父母早就离去后,就经常说:

“多回家看望哥哥、姐姐及亲人!”“认我当姐,好不?”有时候让人鼻子发酸。

“嫁到湖州做毛脚女婿,湖州姑娘漂亮着呢!”“刚才邻居女儿来这里,漂亮有工作,安排见面哈?”经常弄得脸红。

她们说话随性,直来直去。经常不作答,只管低头吃面条或粽子,嘴里含混地应付就成。如今想来,当年应声,遂了她们的心愿,在湖州成家,应该也是人生好的选择。

再后来,熟悉了,似乎成了是她们家庭的一员。周末去得再晚,摊子上没有现成的东西吃,她们也会变戏法地做出可口的早点或者中餐。如果间隔几周没有去,大娘大嫂会问原因的,得知去野外考察或出差外地,少不了叮咛嘱咐。

调离湖州前一天,专程到衣裳街告别,虽然没有流泪,但留下了思念。回家乡后,每年都能收到湖州寄来的明信片,我也经常打电话到湖州问安。再后来,我不断调动单位、变化地址,她们也不断迁居或随子女移居他乡,彼此失去联系。

离开后,多次到湖州,但每次都匆匆而过,未再访衣裳街。本次决意再到衣裳街,再上仪凤桥、骆驼桥。新旧对比,亦真亦幻恍然如梦,久违、惆怅的感觉油然而生。街道虽然经过翻修,但宽宽窄窄的石板路,粉墙黛瓦、红檐朱门的建筑,依然是旧时湖州风貌。周生记馄饨,震远同酥糖,丁莲芳千张包子,湖州味道依然悠长。可是,再也找不到往日商店林立的面貌以及嘈杂喧嚣的叫卖声,还有那亲切热情的大娘大嫂!

衣裳街,骆驼桥,美丽依旧,温馨还在,故人何方?当年的外乡客,再到衣裳街,衷心祝愿你们幸福安康。

二〇二〇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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