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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显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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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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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光影

去陕西省甘泉县“雨岔峡谷”前,犹豫再三。因为,凭多年的科学知识及经历,预知那是“砒砂岩”特有景致,有如遍地生长的夹竹桃花,展示“带毒”的美丽。可是,抵不住想象中色彩斑斓绚丽的红岩地貌诱惑,最终成行。

果然,汽车进入甘泉县境内,公路两侧的沟谷中,不时出现杂色的砒砂岩。砒砂岩是一种松散岩层,为地质历史时期的二叠纪、三叠纪、侏罗纪和白垩纪(时间约2.5亿年-6千万年)的厚层砂岩、砂页岩和泥质砂岩组成的互层状岩石组合,出露于九曲黄河“几”字形弯曲的东北部,除去覆沙、覆土区,裸露面积达1.67万平方公里,集中分布在晋陕内蒙古接壤地区的黄河两岸。称其为“砒砂岩”,原因有二。其一,岩石及风化土壤,异常贫瘠,几乎寸草不生,生命遇之如遇砒霜,故叫砒砂岩。其二,成岩程度低、沙粒间胶结程度差、结构强度低,非岩非土,性质奇特怪异,无水坚硬如石,遇水松软如泥,看似岩石,可遇雨即溃、逢风而散,当地百姓戏言“放个屁就能把它崩开”,所以取“屁砂岩”的谐音。同时,砒砂岩是黄河流域水土流失的源头之一,从事治沙治水、耕种栽培、工程建设的从业者都称其为地球上割不去的癌症病灶和毒瘤。

然而,“砒砂岩”色泽斑斓绚烂,灰绿、棕黄、绛红、粉紫、灰白,五色相间,以红色为主,因此又有“红岩”“红石”的称谓。因其强度低,极易被流水、风等侵蚀,特别是被山洪刻蚀成奇异的峡谷,不少人称之为“丹霞峡谷”地貌。

当然,这只是一种民间的、非科学说法,颜色似丹霞,可因为松散软弱,无法形成“赤壁丹崖”陡峭地貌,只能形成“红丘丹沟”平缓地貌,由其构成的诸如“红岩峡谷”“红岩丘岗”“红岩裙边”等景观,不是“丹霞地貌”,而是“红岩地貌”。尽管如此,撇去“砒砂岩”贫瘠及危害,色彩斑斓的“红岩地貌”给苍凉单调的黄土高原增色不少,也给高原人带来激情和希望。

甘泉县雨岔谷地,就是这样一处贫瘠又美丽的地方。不期而遇的山洪,冲向雨岔峡谷时,夹石带砂,几乎无坚不摧,切割厚厚的黄土,在红色砂页岩里,蚀刻出几十条与其近乎垂直的二级峡谷,诸如桦树沟、牡丹沟、龙巴沟、一线天、蛇河沟、凤凰沟、花豹沟,等等,制造出神秘莫测、光怪陆离的红岩峡谷。

这些红岩峡谷个性十足,牡丹沟的“月亮”撩人心弦,“一线天”的“线”细如丝线,等等。其中,桦树沟、龙巴沟,因规模较大、幻境众多而闻名驴友圈、摄影圈,有人说其美丽甚于美国亚利桑那州的“羚羊谷”。

桦树沟,在雨岔谷地南段。沟底高程低于雨岔谷地,因而是有水峡谷。峡谷宽几米至十几米,没有定数,谷长约800米,谷深数十米。谷中,流水潺潺,曲折幽深,感受异样。

进入峡谷,仰望天空,一条忽窄忽宽的缝隙,双侧或稀或密的树木,蜿蜒连绵到遥远的天空。鸟儿停留在崖畔的树梢上,风吹树摇倒投在崖壁上,白云掠过指缝宽的蓝天,天显得特别高远,云显得格外灵动。

峡谷之中,岩壁曲折,立于天地之间,隔开前视后望的可能,人眼所及就是自己的脚尖和后跟。然而,一线亮光永远挂在头顶,一丝光线总是出现在眼前,一丝希望总在前途。峡谷收窄处,崖畔一个柱状岩凸,对生一处凹坑,高处一个敞口,低处一个鹰嘴,本就指宽的天空,变成一根飘忽不定的丝线,峡谷显得特别深邃,氛围显得特别空灵。

穿行峡谷,眼睛不够使唤。不用移步,景致在眨眼间就会变了模样。刚刚还是明亮的阳光,因崖顶树叶晃动而黯淡。刚刚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因岩壁水滴反光而流彩。蓝蓝的天空,被崖顶、森林、树叶、花草等分割成无数形状,圆圆的像画扇,弯弯的像月亮,细细的像丝线。金色光线被岩壁、苔藓、水滴、蛛网改变了直来直去的性情,光线弯曲了,亮点偏移了,颜色改变了,峡谷与地面大不同。

流连峡谷,有拍不完的照片、录不完的影像。时间与空间在此变化太快,同一个位置,拍不到同样色彩的照片,同样一个姿势,拍不到雷同的录像。移步换景,转身变景,神奇的峡谷,缩短了空间距离,加快读秒时间。微观与宏观影像同在,高空与峡谷同框,现实与幻境皆有,画面奇特,感受特别。每一张照片构图都很新鲜,每一段录像都很奇特,每一处景致都很动人,每一个瞬间都是画卷。

踯躅峡谷,脑子变得迟钝。实在分辨不出峡谷岩石的形态,实在不知道光影的来由,眼前几乎都是未知。无奈之下,干脆闭着眼睛,想象自己是一片空中飞舞的落叶,巡看峡谷。看到紫红色砂岩像浪花一样的曲面,欣赏赭红色泥岩里镶嵌的内容,解读岩面上白色硅质蝌蚪,询问峡谷的前世今生。叹息之余,干脆眯着眼睛,想象自己是一滴溪流里畅游的水滴,穿越峡谷。用微小身躯,将岩石打磨出如水流一样丝滑的曲面,塑造出海浪一样的“浪花”,梳理出比羚羊卷发还美丽的“发卷”。

龙巴沟峡谷,位于雨岔峡谷北段。长2.5公里,峡谷宽度几十厘米到数十米。谷深几米到几十米。峡谷虽然处于自然状态,没有任何修饰,可展示了神奇的幻境。

进入峡谷前,心想峡谷不外乎由三种要素构成,呈现三种颜色:光线、苔藓、岩石和金色(太阳光)、绿色(苔藓)、红色(砂砾岩)。其中赭红色为底色,绿色是点缀,金色是粉饰。岩石组成峡谷,光线照亮峡谷,苔藓长在峡谷。可进入峡谷,定睛定心、环顾四周后,竟然发现就是这些简单的色彩和元素,在峡谷中制造出梦幻的光影。

峡谷中,主角就是平淡的赭红色岩石。在阳光的照射和投影下,单体岩石形象或似人或似物,本是静谧的峡谷,因诸多“人”“物”的参与,而热闹非凡:一只老鹰站在崖顶,似是在紧紧盯峡谷中的猎物。一只龙形的巨石向峡谷中探首,似是在诘问谁打搅美梦?摘桃的猴子,攀爬的蜥蜴,振翅欲飞的鸟儿,鼓噪而歌的蝉,都在围观龙巴沟峡谷胜景。

峡谷中,岩层一改平铺的平淡形象,或用锯齿状的边缘模拟波涛的模样,或将不同的曲面连成飞溅的浪花,为静谧的峡谷带来万顷波涛。本是静谧的岩石因岩层展现的波涛形象而产生幻听:红白相间的薄层岩层,微微揉皱,平行的条纹,柔情似水,有如秋水碎波,互逐互推,细语问秋。布满线条巨厚红色岩层,厚薄不均,交错的条纹,潮起潮落,似是仲秋的大潮,前仆后继,高唱月圆。

峡谷中,岩石布满奇形怪状的洞穴,椭圆的,圆形的,透镜状,豆荚状,或水平,或斜卧,洞穴相连,串成峡谷。排列整齐的单斜缓倾岩层,因砂砾的撞击、水流的剜挖,有了许多弧形曲面。本是静止的岩层,因为诸多相连的弧形曲面而动感十足,“碎波”“细浪”“巨浪”,“涌浪”“潮波”“海啸”,弧形曲面组合,似浪花而比浪花更恣意,像波涛而比波涛更动感。每当人行移步,光影变幻,仰望以为浪花过顶,侧视错以浪花逐人,前行看似浪花击面,明明行走在静止的峡谷里,却似在海洋里踏波冲浪!

峡谷里,望天空,峡谷如一条可变的缝隙,阻挡或礼让太阳光线。峡谷如一条飘飞的细线,牵引和引导太阳光线曲折地到达峡谷中。本是明亮的光线,因而变得幽暗。本是平直的光线,或反射折射而变得方向不定、曲折弯曲。本是线状的阳光,因不同方向、强度、频率的光相互干涉而成圈圈光环和串串光斑。于是,“魔鬼曲线”的红石制造了“天使之光”,二者的组合,制造出魔幻的光影:阳光透过狭窄的裂隙,在峡谷的凹凸岩壁上不断折射、反射,从明亮的橙色到绚丽的红色,从亮堂的“石厅”到幽暗的角落,既奇幻斑斓又华贵优雅,光线变得如此魔幻。在“天使之光”作用下,静止呆滞的红岩,竟然变得动感十足。粗糙斑杂的红石,竟然呈现出迷人的线条。冰冷坚硬的岩石,竟然能够演绎万般柔情。天造地设,惟妙惟肖。阳光随着时辰、季节百种角度变化,岩石用千种姿态迎接,行走其中,不同的时间、不同的角度绝不重样,令人叫绝,哪里还记得产生如此魔幻光影的岩石就是被人嫌弃的“砒砂岩”!

而依附于红岩上的苔藓不断放大岩石曲线美,暴露于光亮之下的苔藓以变幻的绿色荧光和应天使之光。苔藓虽然细小,可给赭红色峡谷带来生机,为冰冷的岩层添加绿意,努力展露生命的活力。虽然是配角,可恰到好处,过顶的汹涌险恶“岩浪”,因点缀苔藓点点绿色而变得温柔;黑暗的角落,因点点苔藓生长而不落寞。每一片苔藓,都是峡谷景致的点睛之笔,每一株苔藓,都是魔幻光影中的一粒彩珠!

峡谷内,场景是如此魔幻恍眼,以至于出龙巴沟峡谷很久,峡谷内的红石、峡谷、阳光、苔藓,还有水滴魔幻的回音、无处不在的光影,演奏出的天籁之歌、展示出的梦幻之境,还在萦绕心头。

是的,雨岔“砒砂岩”峡谷,耕种非良田,观赏如画卷,是人们在贫瘠、绝望里,遇见最美的风景。也是冰冷科学解决不了问题时,柔情艺术点燃希望的胜景。期待不久的将来,惊艳、梦幻、狂野的红岩胜景,给乡亲带来积极、向上、富裕的憧憬,更期待科学与艺术同道,化不利为有利,有序开拓“红岩地貌”的自然美,结合黄土高原众多的人文遗迹、自然风光,打造出黄土高原版的“青山绿水”。

二〇二〇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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