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的红包

收到红包，岳父发的，亲自送到手上，有点小激动！

昨天，刚吃完中午团圆饭，忙着收拾餐桌，在厨房洗涮。多年了，除夕中午，我们夫妇动手，准备一桌，与岳父母及弟妹们吃团圆饭。然后，收拾收拾，赶到老家，陪年迈哥嫂过年。连续弄两顿饭，很累，但从未放弃。老婆排行老大，有主意。我排行老小，习惯跟从。她的理由是，除夕就是团圆，饭店订餐，吃完饭，嘴巴一抹，各回各家，没有年味，气氛不好。是的，年味就是亲人团聚的味道，年意就是阖家欢乐的意思，本是家人团圆的氛围，到大饭店里，除了热闹，还有什么？再说，到饭店聚餐机会多得很，干么要凑过年的热闹？

“发红包咯！”岳父拿着红包找到我。很意外，以为听错了，没有在意，径自干活。要抢时间收拾完，然后开车回老家办晚饭。等到岳父双手将红包送到眼前时，才明白真是给我的。不过，还是推脱。心想，岳父向来节俭，只给孙辈发红包。何况，头发已经花白，早过收红包的年纪，与大多数中年人都一样，早就没有收红包的机会，只有每年派发红包的记忆。

其实，经历造就了岳父节俭的性格。他是梅州客家人，上世纪五十年代从响应政府号召，从粤北到赣南钨矿，后随工业部门到赣北地区工作至退休。岳母也是客家人，家属工，前几年去世。他们三十多岁才生老大，随后一个妹妹及两个弟弟相继出生。一个人工资，支撑六口之家，困难可想而知，艰苦环境促使他养成节俭习惯。如今，子女都成家，且事业有成，日子红火，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俭朴的日子，精打细算习惯没有变。有钱就存银行，自己到银行办理各项手续，存折不是随身携带，就是藏在只有他知道的隐秘处，时常叨咕要到老家做点什么。近年，记忆力衰退，还会算错存款数目。前年，突然认定自己应该有多少钱，与存折数字不符。子女无法解释，也没有必要解释。最后，由小弟出面，按照他所说的数字补上一大笔后，方才了事。弄得如今陪他去银行，都有点紧张，说不定啥时候他又要大家填空。有次，玩笑问他，吃穿用都不花钱，留这么多钱，干啥呢？他很认真地说，老家（粤北）亲属还很苦，用得着！他哪里知道，如今广东发展很快，老家亲人生活今非昔比，早就很富裕！看来，内心深处总是记得当年离开家时的情景，也为自己常年在外，未能照顾家人而自责！

 “拿着，过年喜庆！”“你还小！”看来，些微脑萎缩的岳父并不糊涂。共同生活这么多年，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一是喜庆。家乡习俗是过年长辈给晚辈发红包，祝愿晚辈新年事事如意。记忆里，过年他就要给小辈派利是，吃完年饭就要发红包，不能遗忘，如果那个孩子当时不在，一定要补上。不然会把没有得到红包的孩子学习成绩不好，做事不顺利的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也是，过年吗，就是团圆，就是要有盼头及念想。不是吗，什么没有吃过，为什么过年吃到嘴里味道就不一样？大家都常聚，为什么除夕团圆餐就比一般聚餐更隆重，更有仪式感？利是包的钱不多，办不成什么事，大家还乐此不疲抢红包？

至于子女，他认为也要给，年龄再大，成年如否，总是晚辈。可担心到老家“办大事”钱不够，所以先存在他那儿，每年说一声。当然，子女不会计较，不当事，只要他开心，咋办都成。然而，他说钱免名不免，捐款时会将儿女名字都写上。直到近年几次回老家，前段时间与老家频繁通话后，确认了老家亲属生活如今好得很，不差他这点钱。反而老家亲属为他每次回家发钱感到不安。于是，心安下来，不想攒钱捐钱的事，只是经常电话里对房头侄子说，老了，走不动了，不能再回老家了，要常联系。

另外一层意思更明白，意思是与他相比，我年轻，要有好心情，活好当下。这话不但过年说，平日里经常说，当年生活艰苦，可心中追求幸福的希望从未破灭。有梦才能成真，梦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意思？这不，梦想成真，过上幸福生活？的确，不少父辈都这样，即使身处困顿，仍不忘抬头看柳稍的月、檐角的花；即使人在底层，仍不忘做个好梦、放飞想象！如今过上幸福生活，心里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去不了的结？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眼前？

也许是亲情氛围，点燃心中美好憧憬，他高兴说：“以后年年（给你）发红包，多发几年！”鲐背之年的老人，决心不小。说起来，自感惭愧，身材油腻了，做事拖拉了，朝气大减。颓废了，船还未靠码头，就想着上岸的日子。其实，即使船到了码头，人上了岸，后面日子还久远，且重任在肩。要陪伴年迈父辈走完最后行程，要助力子女平稳行进在人生路上，要呵护孙辈开始人生历程。再说，回归之路漫长，沿途山水风情，值得用心体会，来途的颠簸和曲折，值得用心记录下来。

不过，如今的中年人，在外是负重的车轮，千斤重担压肩还不能歇息。在家上有老、下有小，处在夹心层，心有苦楚，还不能诉说和流露。看似强大的外表，其实内心脆弱，是一群渴望呵护、给一点阳光就无限灿烂的人。很欣慰，家有老宝，他时常记挂我们。很激动，国家记也在心上，最近出台赡养父母及子女减税的政策。收到久违的红包，礼轻情意重，能不激动？舍不得拆封，把它夹在案头辞典里，经常翻动，享受亲情温暖。期待老人身体健康，在未来的一年，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年年岁岁发红包！

对，还要到死党面前显摆，——骄傲地说，羡慕吧？你家也有老宝吗？

二0一九年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