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显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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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又到大理。领略“风花雪月”美妙同时，意外地体验了大理“石泉水云”的深邃和灵动。
“探石”的起因是宿住地大厅里一块大理石照壁。长五尺、高三尺，固定在木制框架之内。白色为底，黑、灰为纹，自左至右，细齿状曲线勾画出山、山麓的模样，灰色线条勾绘出湖的封闭模样，垂直黑、灰线条的锯齿状裂纹，似是从山峰流向湖泊的小溪。主人迎宾时，逢人必介绍奇石说，深色团块是洱海的岛、湖岸的城，细小线条是路，分散点是人。经解释，还真有几分像，而且越看越像，撇去变形、走样部分，这不就是大理苍山洱海的素描？
一经提醒，“石”上心头。大理石，又叫苍山石，是一种碳酸盐类岩石经过长时间、高温、高压锤炼而成的岩石，世界各地均有分布。因在大理地区该类岩石特征明显、利用时间早、流通广泛而被命名为大理石，被全世界工业、艺术、建筑行业所认同。
经主人点拨，开始用心。在城内建筑和城外民居中，发现“大理石”花纹丰富多彩，独具特色，是表意及寄托的好素材。一户民居山墙上，嵌入一块板材，白色背景，缕缕灰色的雨丝，似是江南春季的景象；一个山庄照壁悬挂的大理石板，白色背景上，灰色条纹纵向皱曲显示重峦叠嶂的山脉，本是湖边小院，一下子有了远山近水的错觉。一个大厅入户大理石地板上，四周黑色线条围住的白色部分如湖盆，其中金光（黄铁矿）闪闪，犹如阳光照耀在湖面上，既说风景，又暗喻聚金纳银祈祷！
找到专业收藏者欣赏藏品，更是发现大理的“大理石”地方特征明显，听收藏者诠释，似是翻阅本本记录大理历史和预示未来的书籍，匪夷所思！一张书桌上摆放的主体灰色的大理石断面，清晰地耸立三座乳白色的塔形矿物脉体，其下断续横纹类似塔基状，这不就是大理崇圣寺三塔的素描？一个书斋的南墙上大理石拼接画，高处是灰色条纹构成的山脉，跨过条纹的数条裂缝里有无数灰色似行者的团块，向下侧的黑色线条围成的白色地方聚集，老者说，这就是当年元朝军队征服大理国的“元跨革囊”写照。甚至，有人指着小型木框大理石板屏风说，人形条纹和斑点，就是金庸的武打小说《天龙八部》中大理国宣仁皇帝段正严、一灯大师段智兴的形象！
不过，细细想来，应是“心有所想、纹才有表”，有牵强附会之意，可大理的“大理石”的纹路、花色表意能力，出乎意料，非他地大理石和其他岩石所能及。
隔天早晨，随向导到苍山中和峰，找到原生状态的大理石，拟深探究竟。
原以为花纹丰富多彩的原生大理石，应该有出众的面貌。哪知道岩石成带成层，其貌不扬，没有形态万千的钟乳石，未见风化侵蚀的“刀砍印（风化痕）”，更未发现广西桂林那样绝色地貌，就是灰色原生露头。岩石被灰色外壳包裹，依稀看到纹理，但断面看不到漂亮图案。也是，大理石只有经过打磨，才能揭示其内涵。有故事的人，才能诠释其深意。而且，内敛、低调的大理石只是苍山的一面坡，一个石崖，在宝藏遍地的苍山，不可能张扬！
而且，未预计到处在高原地区的原生大理岩层中会有众多赋泉的裂缝、溶洞，正在汩汩溢流。追问当地专家，才知道苍山山腰南北向大理岩夹层中，岩溶、裂隙发育，东西向横切沟壑，有泉水涌出，是苍山十八溪的源头！
苍山十八溪，因源自苍山山峦沟壑相间得名，展布在苍山十九峰的峰与峰之间。明朝李元阳据当时存世的《元一统志》，记录了自南而北十八溪。古时，十八溪的溪水或流泉飞瀑，似骏马奔腾而下，“水激石跳，铿訇如雷”；或溪水潺潺，一涧三叠，静静流淌，最终都注入东面的洱海。蝴蝶泉不在十八溪之列，但依然来自苍山(云弄峰），与大理石等岩石有关。泉水从地下溶洞涌出，在砂砾层里露头。
造物主造化，苍山融雪水，或潜入地下或地表顺流，历经艰辛，在山腰与大理石相遇。历经岁月，冰冷的雪水获得地下热能，溶解岩石成分，华丽转身为温度适中、清洌甘甜的泉水。苍山中，泉水这种漫长变化的过程，神秘魔幻的经历，现实的甘甜美好，自然就有故事和传说。
双鸳溪，两股泉水流出，水量、形态不分伯仲，村民祈求百年水不变，唤作双鸳溪；隐仙溪，上游一尊形似仙人的巨石，守卫溪旁，保证溪水长流而得名；蝴蝶泉，泉水碧绿清澈，双馨树卧泉而过，蝴蝶群集，翩跹飞舞，首尾相衔，风情无限。更因古时“霞朗”与“雯姑”的悲惨爱情传说、现代“阿鹏”与“金花”的幸福爱情故事而成爱情泉。
神奇泉水，常年恒温、富含矿物质、经年不枯，是生活的源泉和生命的养分，滋养座座城池、集镇。溪流不长，水量不大，但直至今天，仍然不可或缺。
第六溪灵泉溪旁，曾建有三阳古城，为南诏国都之卫城，城以溪为护城河；隐仙溪为第九溪，是供应崇圣寺、五里桥、双阳村，大理镇三文笔等地以及石材加工厂作业、蓝莓种植基地用水；中和溪（中溪）是第十二溪，全长11公里，宽约6米，经大理古城西门、东门、才村等村，注入洱海。该溪一支顺大理古城西往北流入农田用作灌溉；一支入大理古城，名大马江，出东门，流经吉祥，果子园等村庄；绿玉溪为十三溪，又称白鹤溪，位于龙泉峰、玉局峰之间，上游坡陡密林，水量甚大，流经四僧塔、羊苴咩城城池遗址，从大理古城南门流过，于龙龛码头附近注入洱海。
顺着水道，到大理坝子(或称洱海西岸平原、大理平原），泉水变溪水，飞奔激流变身温驯径流，性情虽变，内涵却未变，浇筑了茶马古道的古城，助力苍山洱海，润色大里风情！
是的，行走大理古城的街巷里，“饭点”时商店里香气扑鼻的诺邓火腿、香甜可口的鲜花饼，因有来自苍山泉水的加入而浓郁。路边摊上的古朴的喜洲扎染、黑黑的大理沱茶，因为有来自苍山泉水的助力而珍贵。仔细回味，大理的口味因“泉水甘洌、矿物质多”而独特，同样的材料及类似做法，大理确有不同的味道：乳饼更细嫩润泽、砂锅鱼汤更鲜味更美，破酥（喜洲粑粑）更酥更甜，玫瑰冰粥更糯更绵等等，口味绵长，入胃入心，这就是大理味道！
近午时，坐在大理古城内河石桥上，可以感受白族人家“三家一眼井”洁净生活习俗，更能欣赏居民“一户几盆花”浪漫生活方式。细细品味，泉水经历曲折、透明洁净，给人诸多方便和心灵暗示。爱情像苍山永不变、像泉水甘甜，大理泉或河成了人们集聚地和爱情胜地；大理“三道茶”，只有泉水才能泡出三味：“一苦、二甜、三回味”，寓意人生如饮茶，历经生活的艰辛方能品得生命的甘甜，先苦后甜为人生最美景界；花儿到处都有，可常年恒温的泉水浇灌的鲜花，四季常开，更鲜更艳，等等，韵味独特，入心入脑，这应是大理风情！
溪水出古城，蜿蜒坝子中。垂柳、杨树依附坝子地下潜流而生，村庄、住户沿着蛇曲的十八溪下游而设。十八溪以及环湖的泉流，接受大理平原物质及精神积淀，奔向洱海。从此，洱海及岸线有了更多样的生命：“草肥羊壮”“鱼跃虾跳”“鹭（民间俗称海鸥）飞鹤鸣”；洱海及天空呈现出更美丽的景观：“洱海日出”“洱海夕照”“洱海映月”。
当然，源自泉水、溪水的洱海水，时时刻刻在运动。或汇成几股激流，或滚成几朵细浪，进漾濞江，入澜沧江，为远方带去大理味道。或被蒸发到天空，成为洱海上的缕缕雾、片片云，飞翔在大理天空，衬托大理风情。
是的，大理的天空和云彩，与众不同，风情万种。
居住的环海东路酒店顶楼，望苍山、看坝子、面洱海，视域广。晴天少云，正值下午，视线极好。放眼眺望，苍山如黛，城镇闪光，洱海泛绿，天空蔚蓝。高原的春天虽是多云季节，但与内地多云天气不可等同，因此云间天空依然蓝得是那么透彻、洁净，让人真有“高原离天近”的幼稚想法。
大理云灵动，似是巡回大理上空的天使。悄悄地来、轻轻地去，无声无息。眨眼间，苍山之巅，有了淡淡的、白白的云，像蚕丝、如柳絮，蓝色天幕下，云白得色润、白皙。还没有定格，转瞬间云絮汇合，变成云带了，像丝巾、如绸带，温柔地缠在黛色的山峰上；谈笑间，洱海上空，升起了丝丝、缕缕云彩，像炊烟、如飞絮，蓝色天幕下，云灰得透明、质感。还未稳定，刹那间云彩聚合了，变成云垛，像风筝、如飞毯，懒懒地倒映在洱海的水镜中。
大理云知性，似是盘旋大理上空的精灵。一会像马，一会像狮，一会又像只兔子。还有很多人形云彩，或飞奔，或跳跃，或作说话状，或振臂高呼。云朵时而横向牵手，飞向下关口，成为几缕“下关风”；云絮时而竖向相接，触摸“上关花”，化作几滴润花露珠。北边云朵，不时从洱海飞到苍山，似是为落雪苍山做准备，难道还要来一场春天飞雪？南边云朵，偶尔从洱海飞到城内摩天楼上，似是与伺机进入楼内，该不是与楼内的人们有个约会？
店主说，大理云聪慧，能感知春夏秋冬，预示风雨雷电，诱发人“喜怒哀乐”的感触和“酸甜苦辣”的回味，无生命胜似有生命，给人遐想和寄托。洱海“望夫云”一般出现在冬春季，特别是农历每年四月十五日，说的是南诏公主与苍山玉局峰猎人忠贞爱情故事。苍山“玉带云”出现在夏秋季，洱海水蒸气沿苍山爬升，遇到山顶下沉冷空气，二者相抵，形成条带状云彩挂在苍山上，绵延百里，多日不散。她是丰收象征，白族人以“苍山系玉带，饿狗（都能）吃白米！”的谚语叙说憧憬。
可惜，时间不凑巧，无缘见到“望夫云”“玉带云”，无法赶场“三月三”。但遗憾也许是动力，一定会再回大理，再读“风花雪月”，再探“石泉水云”！
草于二〇二三年三月，修改于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