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绂藻,湖北沔阳沙湖人,清同治年间进士及第,翰林大学士,经同治、光绪两朝为官,官至仓场侍部郎(为正三品、从二品)。李绂藻京城为官三十五年,可谓誉满京都。
李绂藻官位并不算很高,但在荆楚乃至全国声望及其显赫,素有“沙湖李绂藻,名声真不小”的传说。
为什么这个官位并不算很高的人,却有如此声望?看看他一生的传奇经历,也许能找到一些答案。谦谦君子,礌礌磊落。
_____题记
(一)自古寒门出英才
广袤的江汉平原东南之角,有一座水乡古镇沙湖,随唐建制,千年史由,沧桑岁月将古镇沉淀得厚重深韵。更有那茫茫湖水,苍苍蒹葭,佼佼莲荷,渺渺芦花,粉粉桃杏,盈盈飞莺,让古镇秀美清俏,名噪江南。
诗画之地,自有人才倍出,在这通顺河畔、蒹葭原中,生活着母子二人。他们相依为命,苦渡寒日。母亲汪氏,儿子李绂藻。
李绂藻,字伯虞,名德榜,生于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
从李绂藻的名字可以看出,其父对他是寄予厚望的。好一个德榜,似有双重含义,德榜,道德典范,德榜亦得榜,金榜题名。绂者,为系官印之丝带,藻者,为华丽光彩之辞意,故有“词藻”、“藻品”之说。父亲希望儿子长大成人能做官,而且做一个有才华的、品德高尚的“藻品”之官。父亲的良苦用心昭然可喻,自然对年幼的李绂藻也是潜移默化的激励。
李绂藻生于官宦之家,其父李道湘,字楚三,清咸丰六年授直隶柏乡县令。柏乡县现为河北省邢台市所辖。父亲不幸早逝,因一身清廉,至此家道很快衰落,母子俩以茅为屋,以渔为生,饥寒相随,伶仃无助。
一望无边的蒹草,漠漠无际的湖泊以及门前的那条清清的通顺河,就是大自然给予李绂藻母子渡日的一线生机。
由于家境贫寒,李绂藻十二岁还没上学,但其天资及其好学。
他家附近有所私塾学堂,李绂藻只要做完家活就去学堂窗外听先生讲课,风雨无阻,数年一惯。先生看着他,也不在意,也不理睬。
即便这样,李绂藻也学到了一些知识。有一天,先生给堂内的孩子们出了一道对联,满堂学生没一个对得上来的,先生长叹一声,随口说道:“满堂皆无擎天种。”这时李绂藻在窗外大呼道:“窗外自有揭地人”。先生大惊,朝窗外望去,就是那个常来窗外听课的小鱼童。
先生唤李绂藻进来,先生说:“我提问你为何敢答?”李绂藻回道:“古有项橐敢问孔夫子,我为何不敢回先生的问话?”先生暗叹,这小子了得。在李绂藻幼小的心灵里就有做项橐的萌动。
先生不但没有责怪李绂藻,反而高兴地说:“你刚才对得很好,我再出一联你对如何?”
李绂藻说:“请先生出题。”
先生理了理稀疏的胡须道:“你乃钓蟾客,有才理应读经卷。”
李绂藻脱口而出:“我虽折桂人,无钱怎能入学堂?”
先生大喜,连连叫道:“有才,有才!”
先生把李绂藻拉到身边,对他说:“从今以后,你来学堂念书,我不收你学钱。”
李绂藻窃喜,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乖孩子扑通一下跪在先生面前,不停地磕头。先生扶他起来,问道:“孩子,你姓什么?多大了?”
:“回先生话,我今年十二岁了,我叫李绂藻,父亲李楚三。”
先生惊喜道:“你是李楚三之子?”李绂藻点点头,先生说:“啊呀,绂藻,我是你堂兄呀!我们是亲戚。”
原来,先生名叫李美堂,沔阳西流河人,算来与李绂藻同门同族,是李绂藻远房的老堂兄。
从此,李绂藻如鱼得水,只要做完家务,就来学堂听课,由于他家务太重,不能天天来学堂,有时来一天,有时来半天,有时一、二个时辰,先生都由他去,从不追究他的学堂纪律。
有一次李绂藻砍柴被柴桩刺破了脚板,鲜血直流,李绂藻抓起一把野草放在口里嚼了嚼,贴在伤口上,用破袜子缠好,把柴挑回家,就往学堂跑,读书让他连疼痛都忘记了。
李绂藻即便是断断续续地念书,他的学业仍然很有长进,同治三年,他参加童试得了第一名。
自古寒门出英才。历经苦难,往往磨砺人的意志,开发人的才智。尚品倡德可以将强制约束转化为自觉行为,
真正的人才需要艰苦的环境地磨励,风雨之后的彩虹才是最艳丽的。
(二) 天道酬勤中进士
李绂藻刻苦读书在家乡是出了名的,家里没钱供他点灯夜读,他就去通顺河对岸的魁星阁,在菩萨的长明灯下读书,很晚才回家,有时夜渡的船夫都收班了,他就在阁里过上一夜。
魁星阁到渡口码头是一条土路,又陡又滑,李绂藻夜读回家几次滑到河里,成了“落汤鸡”。有次滑到河里,把裤子都划破了,捂着屁股回家。
即便在劳动的时候,李绂藻也不忘读书,他在河边搬罾时,就是一边搬罾,一边看书,一边啃着菜粑粑充饥。当时民间盛传“李绂藻三边读书”的故事,一直成为激励后人勤学的范例。
同治六年(1868年),是朝廷开科乡试的一年。
一天,李绂藻和往常一样,在河边搬罾,突然大雨如注,当他起罾之际,一条红色的鲤鱼跳进了他的罾里,他鬼使神差的捞到了一条大鱼。
李绂藻十分高兴,收罾回家,把经过告诉了母亲,母亲高兴地合不拢嘴。
晚饭时,母亲给李绂藻端上了一碗荷包蛋,他很诧异,问母亲今天怎么了,母亲说:“儿子,我们的苦日子快熬到头了,你今年去赶考吧。”李绂藻知道,母亲是信了“鲤鱼跳龙门”的说法,他对母亲说:“我不信这个,书致苦读来。”
就在这年秋天,李绂藻参加了省里的乡试,果真中了举人,街坊邻里都说:“老天保佑,李绂藻真的跳龙门了。”其实,鱼在大雨之中向上跳纯属自然现象,只是被人们神话罢了。
李绂藻虽然中举,可寒门的举人却是空有头衔,没钱打点,谈何做官?李绂藻依然是那个搬罾、砍柴、放鸭的穷人。
真所谓“百岁光阴弹指过,消得几番寒暑?”转眼又是三年过去了。同治十年(1872年),又是恩科京试的一年,李绂藻决定去京城应试,这一年他已三十二岁。
当年四月,母亲为李绂藻借齐了盘缠,准备第二天上路去京城,不料母亲突发疾病,动弹不得,李绂藻好生为难,他想了很久对母亲说:“今年不考了,我不能丢下您不管。”母亲劝李绂藻放心去,说她没事,只是腰疼。李绂藻哪里肯听,他说:“连娘都不管,功名何用?我不去。”
母亲生气了,她颤颤抖抖地说:“儿子,二十年了,你知道这二十年娘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二十年,我天天盼,月月盼,年年盼,就是盼着这天你去赶考呀!你不去,娘这二十年的苦算是白熬了,你二十年的苦读也是白读了。”
母亲泣不成声,李绂藻也满面泪痕。他何曾忘记,这二十年他们经历的千辛万苦,孤儿寡母在那个灾乱深重的国家里,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
母亲的责怪,李绂藻一点也不感到委屈,他理解母亲心里的痛,他不跟她争了,但他还是决定:不能离开母亲。
母亲生病的事传到了先生李美堂那里,先生过来劝说李绂藻,要他安心去应试,母亲由他来看护。先生板着脸说,京试三年才开科一次,今年不去又要等三年,母亲还有几个三年?人生还有几个三年?你望了你的志向?听了先生的话,李绂藻才答应赴京应试。
第二天,李绂藻登上了去京城的路,一路上节寝缩食自不必说,近一个月的劳顿,总算来到了京城。京城的繁华,灯红酒绿,车水马龙,锦衣玉饰,让李绂藻才知道外面世界的精彩,僚倒半生的他,难掩他追求梦想的强烈欲望。
三天后,李绂藻在国子监顺利结束了京试,只待朝廷发榜。
晚上,考生们都纷纷去了闹市,感受京城夜市,客栈里只有囊中羞涩的李绂藻和一位湖南的富家考生在庭院内闲坐。李绂藻想着母亲的病,又想到回家的盘缠也不多了,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看着院内的荷花池发呆。
湖南考生也望着荷花池在发呆,原来他说自己考得不好,怕是没什么指望了。李绂藻劝他想开点,便说:“我俩不如对诗消愁如何?”
湖南考生说:“对就对,怕你不成。对上的奖银子一两,对不上的赔银子一两。”有钱人真任性,出手大方。
此时,李绂藻也想杀杀这个狂生的威风,便问:“此话当真?”
湖南考生说:“当真。”李绂藻想,我正愁无钱回家呢,赚个回家的路费何乐不为?
湖南考生说:“我先出题,我们以荷花池为题。”
李绂藻说:“很好,出题吧。”
湖南考生想了好一会,说道:“片片荷叶碧翠立,摇绿一池水。”
李绂藻不加思索地答道:“朵朵荷花红艳开,传香四栋楼。”原来客栈是个四合院,李绂藻赢了。
接着李绂藻出题:“院有藏书,只闻客楼香远。”
湖南考生想了一会,没答上来,于是改口说:“你来答,答上了我再给你一两银子,你答不上还我一两。”
李绂藻说,你听着:栈无俗生,且看竹径清风。
湖南考生说:“佩服,你一定会高中的,输你二两银子值得。”说着给了李绂藻二两银子,李绂藻哪里肯要,说是开个玩笑,不必当真。可湖南考生不依,说:“说话算话,二两银子小事一桩。”
李绂藻无奈,真心难却,只好说:“那我就谢过老兄了。”收了银子回房去了。
第二天,李绂藻踏上了回家的路。
春去还念杨柳绿,秋来又看菊花黄。转眼到了秋天,真所谓大雁落霞齐飞,秋水长天一色,令人无限惬意。
秋天,也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一天李绂藻帮人放鸭回家,走在镇上,听到街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这时,有人向他急冲地跑过来,高叫:“李大人,你高中了!”
李绂藻赶忙往家里跑,只见家里挤满了人,官差给他送上了喜报,恭喜他进士及第。母亲满脸笑泪,说不上话来。
李绂藻谢过了官差,谢过了乡亲,喧闹的小镇才渐渐安静下来。
李绂藻十二岁入学,三十二岁中进士,二十年的艰辛历程,只有他自己体会最深。别人是十年寒窗,可他用了二十年,因为他穷,迫于生计,他只能时读时停,断断续续,他是在及其艰难的处境下完成学业的,其中不知饱含了他母子二人多少心酸苦楚。这些难道不需要讲给后世的孩子们听听吗?
李绂藻成功了,他含辛沥苦,走过了感动天地的求学之路。
一道红光飞小镇,
哇哇坠地道湘声,
天降文曲李绂藻,
魁阁夜读是贤圣。
这是被李绂藻家乡人神话了的故事,更加深了对他一生的神奇之感。
(三) 御宴莲汤笑百官
同治十年(1871年)李绂藻在翰林院作了庶吉士,庶吉士是没有官级的,只享受七品官待遇。但庶吉士是官小权不小,为皇上近臣,整日跟随皇上左右,讲解经籍、起草诏书、答疑解惑,所以庶吉士是一个极有前途的职位,事实上李绂藻的仕途之路正是从庶吉士开始的。
1873年,同治十二年,李绂藻仅历时二年便升任国子监博士,执教国公子孙,为正五品官员。同治将国公子孙托于李绂藻执教,足见他的人品和才华深得皇上认可。
国子监为朝廷最高教育管理机构,同时也是全国最高学府。
同年初春,同治于太和殿举行国宴,宴请文武百官,李绂藻在列。
国宴是分餐分桌制,国宴开始,同治先赐御茶,茶毕再赐满宴,满宴毕又赐汉宴。这三赐下来,大臣们早已“磨”得冷饿交加,但仍然满心欢喜,自感无上荣耀,哪里顾得身寒腹饥。
汉宴席间,上了一道菜,让在座的文武百官吃惊不小,原来所上之菜是民间及其普通的大蒜炒豆渣。
这种菜居然上了国宴,百官当然大感不解,都以为御膳房要出大事了。
此时,只见同治也显困惑之色,同治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谁安排的这道菜?”同治龙颜平淡,声色不紧不燥,更让百官摸不着头脑,不安地等待祸乱之灾。
此时,只见膳房总管慌忙跪地,惶恐道:“回皇上,是李绂藻进言所做,我等听进谗言,罪该万死。”
同治笑言:“起来吧,你无罪。”
膳房总管惊恐万状,汗流满面,垂首恭立。
同治又问:“李绂藻,你为何提议安排此菜?”
李绂藻跪言:“皇上,小臣在翰林院做过庶吉士,岂有不知皇上起居、饮食喜好?想此菜皇上已多年没吃了吧?”
同治说:“很好,正合我意,膳房有功。”
这时,膳房总管那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转而向李绂藻拱手相笑,其感激之情尽在那似笑非笑之中。
李绂藻也应礼而笑,只不过他是笑这位总管大人太不地道,是个出卖人的种,百官也会意而笑。
席至尾声,送上了一碗冰糖莲子汤,文武百官没有一个动匙的,只见李绂藻连吃两匙。坐在李绂藻旁边的一位工部侍郎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李绂藻不解其意,反问道:“大人何意?”工部侍郎轻蔑一笑,暗自说道:“乡下人,懂点规矩吧,这么珍贵的菜,皇上都还没动呢!你知道这一碗莲汤值多少银子吗?几十两啊!”
大臣们正在相互言欢之时,礼宾司的一位官员过来劝止了他们的言笑。只见李绂藻连忙下席,来到同治桌前拜跪道:“皇上,请恩准下官回家一趟,运二十船莲子予朝廷,以解匮乏之困。”同治笑准,百官均显惊愕之态,好家伙,二十船哪!
当年十月,正值金秋,李绂藻与钦差大臣一同前往故乡沙湖,船中顺便带有两箱东北高丽参。
行至沔阳地界,李绂藻陪同钦差大臣游览了鲫鱼湖、莲子湖、五湖、汤游湖,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湖面,真是碧水万顷平如镜,金秋十月最宜时。小舟穿行于千叶万莲之中,铃铃作响的莲子在莲壳中随意摇摆,与人擦肩而过。呀呀娇鸣的灵雀在头上飞旋,似乎相迎远方的客人,蓝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真所谓水天一色,醉了人间。
眼前的景致让随行的官员大开眼界,连连叫道:好江南!好江南!特别是那碗口一般的莲蓬,一个挨一个,连成一片,看不到边际,钦差大臣不禁暗自感叹:江南富庶,江南甚美,江南遍地生金啊!
当时正值莲子收获季节,李绂藻指着一望无际的湖面玩笑地说:“这都是我家的,在我们家乡莲子只是穷人用以充饥之物。”
听李绂藻一讲,随行官员都变了脸色,私下纷纷议论:原来李大人也出自大户人家,真是深藏不露。江南如此富庶,与北方全然两个世界。
李绂藻不过一句戏言,却让人家浮想联翩,不禁暗自好笑。
三日后,二十船莲子已收齐,带来的高丽参在镇上也销售一空,收购莲子的银两下差不多两清,官员们无不高兴,称赞李绂藻还是理财高手。他们督驾二十船莲子,浩浩荡荡,经通顺河出长江,再沿江而下,至扬州,再由扬州进京杭运河,直径驶往京城。
沙湖莲子到了京城,李绂藻在朝中的地位大增,他自觉好笑,也感无奈,难道趋炎附势真是人之本性?由他去吧,做一个大户人家的进士又有何妨?
其实,李绂藻此行的真正功绩在于他打通了南北物质交流的通道,使朝政真正明白了南北物质交流互补于经济、于民生都是十分有宜的。
莲子京运,药材下乡,这是李绂藻在我国南北物流史上的一次亲力亲为的成功之举。
(四) 慈禧盛赞“一点珠”
同治十三年(1874年)十二月同治驾崩,年仅19岁。同治去逝光绪继位,李绂藻才真正开始了他的从政生涯,一路走来,春风拂面,顺水乘帆。
光绪六年(1879年)李绂藻升任国史馆协修,后升任纂修,负责史书编纂,为从四品官级。
光绪七年(1880年)李绂藻继升任文渊阁校理日讲起居注官,负责皇上起居行动记录,随时跟随皇上左右,是离皇上最近的人,还负责皇上御门听政,朝会宴享、大祭祀、大典礼、协同内阁批理本章、勾决重囚等重大事宜。此时的李绂藻青云直上,已为正四品重臣。从李绂藻所经事宜看出,他于朝廷之中极具要权,是多少官员垂涎难及的位置。
是年,李绂藻托人从家乡沙湖带来几筐盐蛋,沙湖盐蛋为家乡特产。
一天他带上一筐沙湖盐蛋去送慈禧一尝,慈禧不知何物,看那黑泥巴砣砣似的,已有怨色,不悦道:“黑砣砣怎么吃法?不吃,拿走吧。”说了闲上了眼睛,没去理会李绂藻。
李绂藻见势不妙,连忙从衣袋拿出一个煮熟的盐蛋,对慈禧说:“老佛爷,您尝尝这个便明白了。”
慈禧很不耐烦接过煮熟的盐蛋,令侍女剥开蛋壳,一看,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哎呀,怎么如此洁白似玉?比玉还白还亮。”慈禧拿着蛋爱不释手,左看右看,如琥珀之光,不舍吃掉。李绂藻说:“老佛爷尽管吃,多的是。”只见慈禧不停自语:玉、玉,真像一枚玉卵啊。
李绂藻又说:“请老佛爷剥开蛋白,其中更有奥妙。”
慈禧剥开蛋白,顿时从蛋白缝里流出一串红油,香味迎鼻,那朱砂般的蛋黄也显露出来了,只见它红里透黄,黄里透红,在油光盈盈的溢渗下,真像一枚光艳无比的红玛瑙。这时,慈禧灵感暴发,脱口而出:“一点珠,一点珠!”在场的侍女齐声叫好,李绂藻自然高兴,大堂内一片欢笑。
随后慈禧情不自禁地尝了几口,真是香腻可口,回味无穷。尤让慈禧惊讶的,是那蛋黄吃于口中更有沙粒之感,全然不同于其他蛋的口感。慈禧说:“太奇妙了,就叫一点珠吧!”
从此,沙湖盐蛋又有了一个美丽雅称:一点珠。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想来沙湖盐蛋这笔推广酬金应是老佛爷的才是。
慈禧兴致不减,继问李绂藻:“沙湖盐蛋为何与众不同,为何如此漂亮,又这么好吃?”
李绂藻答道:“回老佛爷话,沙湖盐蛋别于其他盐蛋,其奥妙不在制作工艺,各地制作大体一样。其奥妙在鸭蛋本身。沙湖乃湖乡,湖广水多,盛产一种名为麦黄草的野草,这种野草唯沙湖仅有。麦黄草结出的果名麦黄角,小小颗粒,水中之虾尤其爱吃,而虾正好又是鸭子的极爱之食,鸭子抓住这吃麦黄角的虾后,便可产出这奇妙之蛋。”
慈禧听完李绂藻一番介绍,说:“哀家明白了,特产,沙湖特产。”
李绂藻说:“谢老佛爷赐言,正是特产。”
从此,沙湖盐蛋年年上贡朝廷,名扬九州。如今的沙湖盐蛋亦有九州朱砂红之称。消息传出,朝野叹服。
李绂藻在给慈禧敬献沙湖盐蛋时,如不事先准备好一个煮熟的盐蛋,等着他的怕是一场厄运了,可见李绂藻做事之周详。
成功是留给有备之人的,用心做事才是上道。
第二天,李绂藻又拿一筐沙湖盐蛋进宫送于光绪。
光绪看着那黑乎乎的圆砣说:“看他其貌不扬,想必内秀其中?”
李绂藻笑答:“皇上圣明,正是内秀其中之物。”李绂藻暗暗折服光绪的聪慧。
李绂藻吸取前事的教训,直接从衣袋中拿出一个煮熟的盐蛋,送到光绪面前说:“恭请皇上一尝。”
光绪剥开蛋壳,见蛋白洁白如玉,熠熠闪光,惊叹不已,又将蛋送于口中,不慎从口中流出一股红油,芳香溢鼻,口感极佳,光绪连声称好,只可惜弄脏了皇上的龙衣。
光绪欣然收下这筐沙湖盐蛋。
第三天,早朝毕,光绪突然叫住上朝的文武官员,命太监给他们一人一个煮熟的盐蛋,对百官笑言:“这是从沙湖来的盐蛋,听李大人说,为沙湖特有,故请诸卿尝尝。”
上朝官员吃罢,同声叫好,笑言:“如此美妙之物,食之可惜,不食亦可惜,难哉,难哉!”君臣哈哈大笑而散。
李绂藻两天两送盐蛋,让他得出一个结论:言如其行,行如其品,品如其人啊。
三天三送沙湖盐蛋,让它惊艳圣主,惊艳朝野,惊艳京城,真可谓:青泊漪麦黄草,生成白玉玛瑙俏。
(五) 心系变法强国梦
光绪二十年(1894年)日本借保护日侨之由出兵朝鲜,名为攻取朝鲜,实为企占中国。光绪已久存大张挞伐之心,遂宣布对日宣战,但因清军庸腐,如同朽木,战必败,加上反战势力李鸿章等竭力反阻,导致战争以失败告终。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中日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中国被迫向日本割让辽东半岛、台湾岛等诸岛于日本,并向日本赔偿白银二亿两,增开沙市、重庆、苏州、杭州口岸,使中国蒙受巨大损失,国家出现了空前之民族危机,李鸿章也从此背上了卖国罪名。这个罪名其实背得冤哪,当时的情景,面对虎视中国的日本,不以屈从的方式休战,中国将面临灭顶之灾。
中日一战的失败让光绪痛不堪言,时常以泪洗脸,马关条约签订的那天,光绪粒米没进,彻夜不眠,对月长叹,国将何方?发誓要一雪此耻。同时也让他深知,国家不受外辱必须强大,誓言变法强国,以抵外侵。
李绂藻在民族危旦之际,其心和光绪不谋而合,痛侧心扉。这时的李绂藻正就职于詹事府任少詹事一职,为正四品官员。
詹事府是负责皇上坐朝、或秋审、朝审会议的专门机构,詹事府设有詹士、少詹士之职,均侍班参与集议,实录、纂修集议草本,且记录圣训,故少詹士之职是跟随光绪左右的近臣,李绂藻岂能不知光绪所想。
光绪与李绂藻每每谈及国破之事,总倾露变法之心,兴国、强国欲望昭然可见。
李绂藻对光绪处境深表同情,他知道光绪虽为皇上,但诸事均以慈禧断决。所以李绂藻时常提醒光绪,诸事应与慈禧沟通而定,切不可一时冲动背慈禧而行。
一天,李绂藻在菊花书屋与光绪谈及日本强大,是因日本明治维新的结果,中国要强也需走变法之路。李绂藻谈及日本明治维新经验,其中“大誓群臣以定国是”,尤为光绪赞佩,这正是光绪向慈禧要回皇权之策,光绪大喜。可怜啊,光绪,你虽为圣上,却皇权旁落,这一“夺”字好生悲哀。
李绂藻见光绪对变法如此兴奋神往,便向他赠送了《日本国志》、《日本变政考》、《俄彼得变政记》等书,光绪欣然而受,感叹李绂藻博学广知,且爱国忠君之心可佳。
此时,国内以康有为、梁启操等为代表的维新派正在全国掀起强国、保国、保种革新热潮。此呼彼应让光绪兴奋不已,遂密召康有为等面议,并封康有为六品官级。
为让光绪变法得以实施,李绂藻再次提醒光绪:“虽皇上旨意甚好,但仍需与老佛爷商定再行,切不可莽为。”
光绪冷静下来说:“所言极是,但不知如何说?”
李绂藻说:“当以国亡、种亡为说,以大清江山为说,方与老佛爷同心。”
光绪依李绂藻之言,去慈禧处,言明国危之际当以变革朝政、强国抗掳为要。光绪见慈禧连连点头,继言:“若太后不给我事权以变法,宁可退位,决不做亡国之君。想母后也不想做亡国母后吧?”
光绪之言正刺中慈禧痛处,又见光绪如此铿锵有力,据理力争,再想想国危之实情,变法强国势在必行,便同意了光绪的主张,慈禧慢慢地说:“也好,去办吧。”
光绪迈过了慈禧这道门槛,一切依势而进,各种变法新政相继颁发,变法如火如荼。
然而,随着变法的推进,一些新政难免不触犯保守势力的权贵,一时间朝廷非议四起,均以祖制不可废为由反对变法。
一天,光绪传李绂藻进殿,问他:“朝中反变法之声可大?”
李绂藻回言:“朝中反对之声甚高,尤以礼部为先。”
次日,光绪召礼部尚书许应骙进殿,问及变法一事,光绪语音未落,许应骙便滔滔不绝尽言变法之害,振振有词,情绪亢奋。
光绪证实了李绂藻所言属实,深知阻力不小。光绪为变法大计,当机立断,罢去许应骙等六人官职,以震朝臣,为变法清障。此后,反阻之声渐小。李绂藻对光绪的大刀阔斧暗佩不已,可惜一代明君不该有这样一位母后。
李绂藻进而向光绪进言:“当今之计需唤起大众之力,方有坚实之基。”
光绪击掌笑言:“正合我意。”
光绪立下诏书,明示天下:“各部司员,有条陈事件者,著由各堂官代奏,士民有上书言事者,荐赳督察院呈递,毋得拘奏忌讳。”
诏书一出,海内臣民,无不欢欣,纷纷上书讨论国家变法大计,其势成决川之势,光绪大喜。
此时,康有为、梁启操等见光绪于革新如此热情,万分鼓舞,其变革之势更猛,公开提出改革朝廷机构,裁撤冗臣,开放言论,民主执政,开办新学,鼓励兴办私人工商企业等。
光绪、康有为等新出的诸多举措,这一剂剂猛药,让慈禧、李鸿章等保守势力大为不满,其中数条已明显向慈禧朝权宣战,让她大为震怒,尤以通过变法之策扩大光绪皇权,是慈禧尤为不能接受的。
皇权之争历来都是你死我活,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慈禧终于向变法开刀了。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九月二十九日,慈禧终于拉下了她的面具,露出狰狞的面目,发动了血雨腥风的后革新运动。
首先以突然之势囚禁光绪于中南海瀛台,拆掉瀛台前的石桥,切断光绪与外界的联系,并以光绪的名义,告示天下,光绪因病不能理朝。慈禧堂而皇之地走上了皇权舞台,向革新派高举屠力。
与此同时,向全国发出缉拿康有为等人的旨意,随即抓捕屠杀了谭嗣同、杨锐、林旭等六人于菜市口,并处死了一批为光绪通风报信的太监,其处死手段惨不忍睹。腥风血雨,弥漫京城,谈“革”色变,革新从此烟灭。
在杀害大批维新派的同时,对主张变法的徐玫清、翁同和等予以革职,永不叙用。一时间,全国上下风声鹤唳,惊恐万状。
但是,让慈禧万万没想到的,在她发动政变的前几天,聪明的光绪在李绂藻的提示下,已有察觉。此时的光绪预感国乱即将来临,深知自己已处于危险之中,光绪并没有顾忌个人安危,而考虑首先安排康有为等人的逃脱事宜。他一边密命闽会馆林旭,蜀会馆杨锐向康有为等通报危情,命其速逃。康有为看到光绪的密旨痛苦不已,泪不成声,诚感光绪的关爱之心。
光绪为保险,又悄悄召了李绂藻进殿,密谈之后李绂藻也连夜赶往康有为住处南海会馆,再传光绪旨意,并送给康有为去天津的火车票。
维新派预感更大的屠杀将不可避免,四野一片哀鸿。
九月二十日凌晨,慈禧还在熟睡之际,康有为已登上了开往天津的火车。
康有为到达天津后,改乘英国的“重庆”号客轮逃往青岛,又从青岛逃往上海,杀手紧追不舍,经历九死一生,最终从慈禧的魔掌中逃脱,东渡日本。
光绪变法从1898年6月始,于1898年9月止,历时一百零三天,以光绪囚禁,康有为逃亡,大批维新派惨遭屠杀与革职彻查而终。实可叹光绪壮志未酬反成“囚帝”,而慈禧却继乱朝纲,将国家进一步推向灾乱的深渊。
李绂藻在这场重大的变法中并非主角,但他的忧国忧民之心,变法强国之志是昭然可喻的,他与光绪同心,并竭尽所能,已属不易。看着光绪囚禁,他已心灰意冷。一国无主,何以治国?李绂藻已陷入彷徨之中。
山河破碎风雨别,
此生浮沉空悲切,
一国无主何相许,
华夏何日照明月。
(六) 护驾“西狩”祭黄河
光绪十九年(1893年)李绂藻调任咸安宫起居总查办,并授侍读学士,兼庶常馆分教习。咸安宫是专门培养八旗子弟的高等学堂,能录入咸安宫受教的,均是品学兼优且外貌堂堂的达官王爷子弟。李绂藻能授此职,当然是他才德兼备且得光绪、慈禧信任之使然。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李绂藻调任礼部左侍郎,负责外交、礼仪、祀典之责。
同年五月,英、德、法、美、日、意等八国,以“护商”、“保教”为由,组织八国联军武装攻占北京,腐败无能的清政府无力抵抗,京城沦陷战火。八国联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在紫禁城、中南海、颐和园掠夺珍宝文物无数,尤以举世闻名的园明园也被付之一炬,令国人痛心疾首,直至今日都是一个永远的痛。哎,清政府拥几十万重兵,却不敌八国联军区区两千人马,真是悲哀之极。
国难之际,慈禧没有坚持抵抗,而是选择脱逃,令国人不齿。她带着光绪以“西狩”之名,悄悄离开京城逃往西安避乱,此时光绪已是“囚帝”之身,于抗争八国也是有心无力。他好恨母后无能,却只能仰天长叹,不忍落花流水之痛。
“西狩”队伍乘夜出宫,行至礼部见内仍有灯光,且有朗朗读书声,慈禧诧异,君臣逃亡之际,还有处乱不惊之人,命内侍看个明白,内侍走近一看,原来是李绂藻院内夜读。
内侍将李绂藻带至慈禧身边,慈禧问道:“李大人,大家都在逃难,你为何不走?”
李绂藻跪拜:“老佛爷未走,微臣岂敢先行。”
慈禧笑道:“李绂藻啊,好官,我大清之幸,你随我一道走吧。”
李绂藻谢过慈禧,连忙回礼部取了行李,并拖了一个大大的木箱。光绪见了,暗暗怨他不该带上这个累赘,李绂藻只是笑而不答,随“西狩”队伍护驾西安。大部队后行压阵,以防追兵,慈禧、光绪带少量亲随先行,分二批进发。
李绂藻夜读之事,有两种传言。一说是慈禧发现李绂藻在礼部夜读并与之对话。另说是光绪发现李绂藻在翰林院夜读并与之对话。
从当时历史背景看,慈禧、光绪“西狩”西安是因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八国联军攻占之时是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五月,此时,李绂藻已不在翰林院任职,而在礼部任职,故李绂藻夜读应在礼部。
况且,当时光绪已是“囚帝”之身,与慈禧同行,在此状况下,光绪一般不会首先言行,故慈禧发现李绂藻夜读并与之对话可能性更大。
继说慈禧出逃没带食物,只带了很多银两,可一路上各地都在逃乱,拿着银两也买不到东西。奢华成性的慈禧即便出逃对膳食要求仍然很高。
“西狩”队伍行至河北正定,慈禧说:“正定的卤鸡你们听说了吗?”奴才们心领神会去找卤鸡。谁知正定离北京较近,北京的战乱已波及正定,街上满目萧条,生意人家都关上了门,奴才们硬是敲开了一家卤鸡店大门。买了几支卤鸡。慈禧吃了一口,大怒:“什么正定卤鸡!忽悠哀家。”
奴才跪拜:“小的不敢,真的是正定卤鸡。”
“不行,再给我去找!”慈禧不依不饶。奴才们惊恐万状,手足无措。
李绂藻安慰了奴才们,说他自有办法。李绂藻来到慈禧面前,说道:“老佛爷,下官亲自去办,一定让您满意。”
说罢,李绂藻叫来御厨,让他把刚才的卤鸡加放陈皮、八角、花椒再卤一次,御厨照办,李绂藻端着刚卤的鸡上送慈禧,慈禧一尝大喜,说这才是正宗的正定卤鸡。
慈禧高兴,大家无事,只有李绂藻暗自好笑,他年轻时在家卤过菜,放什么佐料十分清楚,这次真是无奈之下忽悠了慈禧却还领了一份功劳。
慈禧风光,可光绪却是另一番景象。一路上光绪总拿着一个小木箱,一刻也不离手,大家都以为装了什么宝物。“西狩”队伍行至河北怀南县,一个前来接驾的贝子不小心弄开了箱子,结果让人大吃一惊,箱子里仅装着数颗红枣、几颗苹果。这就是堂堂君主的至宝之物,足见光绪在慈禧面前极其围顿,叫李绂藻一阵心寒。他亲自拣起了地上的水果,对光绪说,“皇上,还是微臣替你保管吧。”光绪点点头,一言不发。
数日后,“西狩”队伍行至山西黄河渡口,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黄河波涛滚滚,惊涛拍岸。慈禧、光绪长期身居皇宫,哪见过这种势头,尤光绪从小怕雷电,这是连奶娘都知道的。
只见光绪拱手直呼:苍天在上,保我母子平安渡河,定当拜祭神河。
说来也怪,没多久风雨雷电骤然停了,真是天子之言一言九鼎。见状,慈禧、光绪均感欣慰。
风雨虽停,可船支没了,怎么渡河?大家又生焦虑。
此时李绂藻笑着对光绪说:“皇上,别急,您忘了出发时我带的那个大木箱吗?它可帮我们渡河。”
李绂藻一边说,一边命内侍打开箱子,一看,里面装着一个牛皮伐子。原来李绂藻回礼部取行李时,看到墙角放着一个牛皮伐子,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过黄河说不定有用,权且带上。慈禧、光绪盛赞李绂藻未雨绸缪,办事缜密。
眼看天色渐晚,西安接驾之众始终没到。李绂藻当急立断,决计让慈禧、光绪先过,然后再渡其余人等。然慈禧不肯,她坚持要与李莲英、李绂藻一同过河,可伐子只能载四人,李绂藻又不忍扔下光绪不顾,情急之下,李绂藻对慈禧说:“老佛爷,我从小在湖乡长大,放过鸭,会驾船,我亲送您和皇上过河。”
慈禧依准,她说有李绂藻在心里踏实。于是,李绂藻带着慈禧、光绪、李莲英三人先过了黄河。这时西安接驾队伍也到了河边。“西狩”之众顺利到达西安一路无事。
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元月,清政府荐李鸿章为代表,在《议和大纲》上屈侮签字,赔偿八国四百五十兆白银(一兆为一万亿),如此巨额,清政府几乎被掏空,并处死端王载漪等十二位大臣。条约生效,八国联军于八月撤离北京。慈禧用堆积如山的白银和忠士的鲜血换取了一时的苟安。
慈禧、光绪于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返京。
回京后,慈禧盛赞李绂藻护驾有功,授叙奖(即奖牌)。据传,受叙奖难于升职,是最高奖尝。
一日李绂藻提醒慈禧拜祭黄河之事,慈禧准李绂藻代驾祭河,李绂藻依旨而行,往黄河渡口拜祭河神。
李绂藻一生不仅此次代驾拜祭黄河,早至光绪六年(1879年)也曾代驾黄河降香 。光绪七年(1880年)代驾赴蒙古祭祖,足见慈禧、光绪深信熟用李绂藻。
多年来,李绂藻几乎成为慈禧、光绪须臾难离的近臣,他们深知,一个经历风雨磨砺的人,更有才干,更加实用。
至此,李绂藻护驾“西狩”勇渡黄河之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有诗为证:
护主西狩渡黄河,
烈风雷雨磨难多,
若非贤臣尽忠勇,
哪得惊涛开颜过。
(七) 衣锦还乡只报恩
李绂藻护驾“西狩”回京不久,于同年(1901年)5月便告假回家乡沙湖祭祖省亲。
李绂藻是家乡走出去的唯一京官,地方官员理应高头大马、半路相迎,可他回乡确是悄无声息,地方官员一无所动。原来李绂藻已给府、州、县约法三章,一不相迎、二不请客、三不送礼,地方官员大多了解李绂藻的秉性,只好照办。
李绂藻此次回乡,历时一月有余,期间做了四件事:
其一,为镇上修了一条约三华里长的街道。
所修街道用清一色花岗岩石板铺就,石板一样宽、一样长、一样厚,显得十分平坦壮丽。石板路下修了排水沟,下雨不积水,雨停路干,镇上的人自然感激万分。
这条石板街的修建,让沙湖更加繁盛,微商、浙商、赣商、湘商云集,古镇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一一
其二,修建了魁星阁迎水矶头和渡口码头。
沙湖魁星阁始建于明朝,清朝年间几经损毁又几经修缮。
魁星阁是一座三层木结构塔楼,位于通顺河畔,且为河道转弯之处,故河水常年冲击阁基,成为安全隐患。当年李绂藻夜读奎星阁时,就想到过此患,苦于有心无力,此次回乡他很想了却这一心愿。
魁星阁曾是李绂藻常年夜读之地,阁内的一砖一瓦、一灯一香都记忆着他孤灯苦读的情景。那条从魁星阁通往渡口码头的小路,是一条没有石阶的土坡路,在这条坡路上他摔倒过无数次,捂着屁股回家的情景也历历在目。
此次回乡李绂藻专门去了魁星阁,真是物是人非。当年之奎星阁仍是那个魁星阁,当年之土坡码头仍是那个土坡码头,然李绂藻已不是当年的鱼童,而是当朝堂堂的三品礼部左侍郎。当年为他摆渡的船翁已去了九泉,李绂藻叹惋无限、感慨万千,他当即决定,修建迎水矶头和渡口码头,以慰乡亲、亡灵。
不久,魁星阁迎水矶头、渡口码头均已修好,魁星阁从此显得更加壮美。
李绂藻还去看望了船翁的后人,送去了当时难得一见的水果糖,是时称之为洋水糖,是乡下人见也没见的西洋货。
魁星阁修缮后,香火更旺,镇上也显得更加繁荣。可惜沙湖解放前夕,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把魁星阁平地卷走,魁星阁从此消失,只剩下李绂藻当年修建的那个迎水矶头,还孤独的躺在河边。镇上的人议论纷纷,说沙湖的龙脉走了。后来沙湖日渐衰落的境况,似乎验证了这个带迷信色彩的让家乡人无限伤感的传说。
其三,再度为母扫墓立碑。
这是李绂藻为母的第二次立碑。历史上,家乡是十年九水之地,也不知哪一年发大水冲走了母亲的墓碑,为此他一直挂记于心。为母立碑是他回乡的主要心愿。
立碑那天,天气很好,可事中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李绂藻像没事一样,冒雨立碑,其敬母之心,可见一斑。碑立好了,雨也停了,乡邻们说:这是天公对李大人的考验。那天就李绂藻老母坟头不远处,雷电击死了一头水牛,人们说,这是一头为老母祭祀的牛,李大人孝母之举感动了上天。
李绂藻母亲去世多年,但他对当年京试丢下老母不顾的往事,一直耿耿于怀,深感愧疚。这就是其父所寄予的,做一个“藻品”之人吧。
这次回家李绂藻还应家乡之请,为镇上的观止戏楼题写了“观止楼”金匾。制作极具古风典雅的戏楼抗战时毁于日本侵略者的炮火之中,成为世世代代沙湖人心中永远的痛。
其四,拜望恩师李美堂。
李绂藻为官不久,李美堂便回了老家西流河,李绂藻专程前往西流河,拜见了这位曾经给予他无限慰藉、潜心教育、鼎力资助的恩师。他为恩师做了七十大寿,送上自己亲笔题写的“玉案星辉”的金匾,他三拜九叩,依依不舍。曾经恩师的教诲让他终身受用。
李绂藻从没有把李美堂当堂兄看,而看作是他一位极其尊重和感恩的长辈。他尊师爱老的美德在沙湖沔阳洲一代一直传为佳话。李绂藻为李美堂亲笔撰写的“玉案星辉”金匾,李美堂的后人至今还保存完好,并以此激励后人。
李绂藻是一个感情极为细腻之人,只要给他一滴雨露、一缕阳光,他都不会忘怀,总会加倍偿还。知恩投报、上善若水是他不懈追求的境界。然而世间有多少过河拆桥、以德报怨、一边吃粮,一边骂娘之人?想想李绂藻,不知作何感想。
李绂藻对家乡的惠顾,是家乡人永存的记忆。岁月悠悠,记忆犹新。
(八) 查办贪腐救黎民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李绂藻升任仓场侍郎。为从二品官级,主管民政、粮食、运输之职,至此他为官一生走到了终点。
去仓场任职是李绂藻恳请慈禧所为。他自感年近古稀,更因光绪囚禁,已心灰意冷,该是急流勇退的时候了。去了仓场倒是一个安稳之地,三十余年的官场风云,他已阅尽沧桑,知了尘世。
是年恰逢中原大旱,尤以河南为重,一半以上州县颗粒不收,朝廷下旨,令李绂藻河南赈灾放粮。
来到河南地界,李绂藻一不进府衙,二不进州衙,而是扮成商人私访民间。他来到黄河边的武陡县,只见遍野寸草不生,地里干得冒烟,路边的树木垂着枝条,半死不活。一路上尘土飞扬,都是成群结队的逃荒人。坡有饿死骨,路有饥昏人,鸦声凄鸣,枯树垂枝,惨状摧泪。
李绂藻走进一家民房,屋里坐着一位长者。李绂藻故意向老人讨水喝,老人说:“家里没水了,儿子去黄河边找水还没回来。”李绂藻向老人询问旱情的事,老人说:“天旱已一年多了,地里寸草不生,家里颗粒不存,村里走得动的人,都往湖北、安徽逃荒去了,留在家里的人连树枝都剥光了。”
李绂藻问:“官府不管吗?”
老人说:“管是管,可蜻蜓点水,不管用啊。”
李绂藻又问:“县衙今年发粮了吗?”
老人说:“从去年底到今年七个月了没发过粮。”
李绂藻问:“市上有粮卖吗?”
老人说:“有是有,涨得厉害,买不起啊。”
李绂藻明白了,他要随从拿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说:“老人家,拿去买点米吧。”说着出了大门。老人靠在门辕旁望着远去的李绂藻没说一句话,只是流泪。
接连两天,李绂藻走了三个村五户人家,了解的情况大体一样,他心中有数了,知道越是灾年越是贪官们敛财的机会。朝廷发放的灾粮多数没有发到百姓手中,市上有粮,百姓空缸。想到这些一夜难眠,他决心要惩处这些丧尽天良的贪官。
第二天早晨,李绂藻依然扮成商人模样,带着两个随从,来到武陡县县衙门前击鼓,衙门口的衙狱问状告何人?李绂藻说状告本县县衙,衙狱一听,扑哧一声笑了:“哪里来的疯子,还不快滚!”说着要赶李绂藻。
李绂藻的随从连忙上前给两个衙狱塞了点银子,衙狱收了银子,朝李绂藻打了个手势,示意李绂藻进去,嘴里叽咕着:这不是拿钱找苦吃,脑袋进水。李绂藻窃喜:只要进了大堂,天下就是我的了。
来到大堂,只见两排衙狱一声长吼,手里的板子掇在石地上咚咚响,好大的派头。他哪里知道堂堂的京官,哪里吓得了,只见李绂藻泰然自若,怒怼县衙,大气凛然,反倒让县衙有点懵:什么来头?
只见县衙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李绂藻说:“我为何要跪?你可识得李绂藻?”
县衙说:“笑话,李绂藻是你叫的,李大人是我舅舅,哪有不认识之理!”
李绂藻暗自好笑,河南居然冒出了一个外甥。
李绂藻又问:“你看我可像李绂藻?”县衙还真上下打量李绂藻,哈哈大笑:“李大人乃翰林大学士,岂是你这等无理刁民,还不给我跪下!”
李绂藻想,我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岂能给你区区七品下跪?正待摊牌,忽然左右上来两个衙狱,想把李绂藻按下去,谁知李绂藻纹丝不动,两条腿如铁柱似的。原来李绂藻年轻帮人放鸭时练过功夫,以防鸭棚被盗,自然两个衙狱奈何不了。
县衙见状,有点不可思议,望着李绂藻说:“咿嘿,你还是个人物!我且问你,你状告何人?”
李绂藻说:“告你!”
县衙一听,愣了片刻,然后仰面狂笑:“真是鸡子屙尿,稀奇,从盘古开天地还没有在本衙状告本衙大人的。”
李绂藻说:”我算第一个,我就要在你的本衙告你。”
县衙勃然大怒:“来人,给我打!”
这时李绂藻再不能装下去了,于是大喝一声:“住手!圣旨到!”说着从怀中拿出圣旨向县衙展示。
县衙一见圣旨,魂都掉了,知道此人必是钦差李绂藻,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跪地接旨。
李绂藻揶揄而言:“大人是罚我先跪还是先打呢?”
县衙连忙说:“不敢,不敢,是下官狗眼无珠,不识泰山。”
李绂藻又说:“大人是我外甥吗?”
县衙说:“不是,不是,是我胡说八道,瞎编的,冒犯大人了。”
李绂藻说:“恐怕你欺负百姓惯了,今天也让你尝尝苦头,跪着回我话吧!你从实招来,朝廷拨给你的灾粮到哪里去了?”
一提救灾粮县衙吞吞吐吐,就是不说。
李绂藻说:“好吧,你不说就让你跪着,我自有办法叫你开口,到时你想开口都晚了。”
李绂藻叫来粮库总管,要他交出账本。李绂藻一看,毫无漏洞,朝廷拨发一百万斤救灾粮县衙发放一百万斤。李绂藻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为防串供,当晚,李绂藻叫人把县里最大的粮行老板找来,不出三招,其中两家最大的粮行老板全招了。
原来朝廷发放的一百万斤救灾粮县衙只发放二十万斤,其余八十万斤转手粮行,以高价在市面出售,所得收入八成归了县衙,二成留给粮行。如此官商勾结,草菅人命,李绂藻哪里容得。
第三天继续开堂审理,让粮行老板当面对质,县衙这才从实招来,与粮行老板交代无异。
真相已明,钦差大臣怎容如此枉法之为,大吼一声:“来人,摘其官帽!”这时县衙连叫,且慢,我有话说。
李绂藻说,说来听听。
县衙说,所得银两他分文未呑,都给朝庭人了。
李绂藻问,那你给了哪部何人?
县衙说,大人还是不问的好。
“不行,一定要说!县衙死不哼声,李绂藻大怒,拍下惊堂木,吓得县衙直哆嗦。也罢,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于是说出银两给了李莲英。
李绂藻问“你是怎么认识李莲英的?”
县衙说,并不认识,是托李莲英的侄儿转交的。
李绂藻看着堂下跪着的县衙,真是可恨、可悲、可笑之极,连李莲英面都没见过,就大把大把地送银子,也许连泡都不会冒一个。
李绂藻当场宣布革去县衙及粮库总管职务,并交刑部彻查。
当天下午,李绂藻把两家粮行吞吃的八十万斤救灾粮全部发放给当地百姓,真是万众欢呼,感谢青天李绂藻。
随后李绂藻又去了洛阳、开封、信阳等地督查,也查出了大量贪粮,很快解决了河南百姓的燃眉之急。
(九) 垂老不忘是根本
李绂藻一生最看重的就是亲情与乡情,心存根本的美德让他的情感世界光彩绚丽。
李绂藻调任仓场侍郎后,时有疾染,常于病床辗转难眠,总爱流连往日旧事。年迈之人大多如此。
“乌鸦出世其母哺六十日,乌鸦长大反哺其母六十日,嗷嗷林鸟尚且如此,何况人乎。”这是李绂藻常于口中的话,并将此话批注于《二十四孝》。
《二十四孝》是恩师李美堂所赠,先生赠书其目的李绂藻自然明白,因而他对此书爱不释手,常读不倦。
有时,李绂藻卧于病床,问他的家人可否知道“卧冰求鲤”、“恣蚊饱血”的故事,家人都说不知,他便向他们讲述他年轻的往事。李绂藻待人一向平易近人,即便仆从也如家中人一样。
李绂藻告诉家人,在他为官之前,其母常病,卧床不起,他总是背着母亲去镇上最好的唐家药堂看病,母亲的便桶都是由他刷洗。夜晚蚊子多,他坐于床前为母打扇驱蚊。
家人时常叹念,李大人真是不易,如此孝母敬母世不多见。李绂藻说:“王祥、吴猛庄稼人尚且如此,何况我这个读书人,我应做得更好才是。”
孝道是一个永恒的考题,不知那些违孝父母之人,可曾想过自己也会老去,当自己老去是否渴望子女的关怀?后世之人该以李绂藻为敬为效。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初,李绂藻得知恩师李美堂去世的消息,十分沉痛,其实李美堂已去世多年,只是家乡离京城遥距千里,消息闭塞。
年事已高的李绂藻其怀旧之心自然更加强烈,想念恩师不免愁肠泪下。入夜,他情不自禁地走进书房,挥笔给恩师的家里写了一封书信,弥补对恩师的怀念之情。
家书是这样写的。
恩师全家及亲友:
惊悉恩师早已仙逝,没能亲叩恩师灵柩,深感愧疚不安。
呜呼,高天茫茫望鹤去,湖水凄凄念恩师。恩师虽高龄而逝,然学生仍不忍恩师两离。恩师一生教诲,犹在耳侧,殷殷期予,哪得半点遗忘。
恩师好一句“满堂皆无擎天柱”,激我效项橐神童,蒙恩师垂爱,慷慨收我苦难鱼童,知遇之恩,此其一也。
恩师虽为秀才,然经纶倍胜学生,学生若不得恩师嫡传,焉有功名加身,学生一章一词皆由恩师所授,教授之恩,此其二也。
恩师常以己之言行示范学生,恩师一生清苦,梅竹风骨,且心地善良,常怀芸芸众生于心,常解他人于危难之际。恩师总以先圣教诲学生,“既为官则为忠君忧民之官”的嘱言,学生铭记于心。为官三十余载,总是兢兢业业,没得片刻松懈,故有仕途如风,言传身教之恩,此其三也。
恩师虽教我三年,实感教我一生。三年学资分文不取,学生就是倾其所有也无以为报,资助之恩此其四也。
林林总总,一言难尽,恩师泽惠,天海之情。
追忆往事,令我思波涟漪,犹见恩师慈容,何奈天人永别,我亦满目垂泪。恩师仙踪渺渺,然往事却历历在目,我无以言表,惟凄然追思。
青山依旧,故影仍存,三拜九叩,仰天长啸,呜呼!待学生一成故人,愿再为恩师学生,即便含墨携履,也无以为报。诚愿恩师天国静息。
恩师家人仍我家人,望两家情谊世代长存。
李绂藻
顿首
光绪三十二年三月敬书
李绂藻的这封家书后来在家乡广为传颂,人人尽说李绂藻真为藻品之人。
亲乡、怀乡乃人之根本。沙湖镇往南约二十里有个稻草湖,曾经是李绂藻年轻时经常放鸭的地方。他帮人放鸭,一般是不给钱的,只用鸭蛋抵作工钱。
有一天,李绂藻放鸭回来,母亲看他空手而归,便问他蛋去哪了,他说给了一个穷户人家。
原来,稻草湖边住着一户老人,靠赶罾抓些小鱼小虾为生,日子过得极为艰辛。李绂藻常去老人家讨口水喝,一来一往便认识了,平时李绂藻总是在自己赚的鸭蛋中拿出几个送给老人,老人总说李绂藻心地善良。
李绂藻对稻草湖的放鸭生活,直至晚年都不曾忘怀,他曾多次询问家乡来人,稻草湖是否还有人放鸭?稻草湖的渔民是否过得安康?稻草湖留下了他太多的汗水与辛劳,也留下了永不释怀的美好记忆。
最令家乡人感动的是,李绂藻临终之际还念着稻草湖。他说自己一生中还有一个遗憾,便是没能在稻草湖的滩头上建一个凉亭,让放鸭、捕鱼的人有个歇脚之地。他深深体会到,当烈日炎炎、狂风大作之时,稻草湖的鸭民渔民多么渴望梦想中的凉亭。
李绂藻对稻草湖的深深眷念溢于言表,催人伤怀。
遗憾的是,尚若当时有乡人记住李绂藻临终嘱言,在稻草湖上建一座优雅凉亭,取名“绂藻亭”,这也许是对故人李绂藻最好的告慰。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冬,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大地银装素裹,李绂藻去了,走得十分安祥,因为他一生无愧于世,满天白雪是苍天对他最好的馈赠,让白雪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呜呼!
京都千里思乡雨,
哪得归去,
零落花如许。
垂暮回首幽梦处,
只想国泰万民喜。
痛疾缠身丝方尽,
最是乡韵,
唯有乡情亲。
纵使人间留不住,
魂归故里留青书。
(十) 一身正气写春秋
光绪三十五年(1909年)李绂藻因病去世,终年六十八岁,深叹一代晚清名臣终陨落。
李绂藻死后,葬于湖北汉阳蒲潭观山。按常理,他要么葬于京城,要么葬于老家沙湖,为何葬于汉阳蒲潭观山?这是个不解之谜。
有人说,李绂藻原本葬于老家沙湖,后移葬于汉阳蒲潭观山。原因大致有四。其一,是时汉阳本属沔阳州所辖,亦可称之故乡。其二,沙湖是十年九水之地,为避水害,只好移葬高处,恐怕这是移葬蒲潭观山的根本原因。其三,蒲潭观山依山畔水,地势较高,风水极佳。其四,蒲潭观山向南是汉阳侏儒三叉港,三叉港与通顺河相连,距沙湖较近,现三叉港以西属沔阳地界,仍叫通顺河,而三叉港以东属汉阳地界,汉阳地界的通顺河叫长河。通顺河为家乡母亲河,这也许是后人将李绂藻移葬蒲潭观山的又一原因。
李绂藻移葬蒲潭观山后,香火甚旺,后人将此山更名香炉山。
李绂藻生于道光,历经同治、光绪两朝为官,可谓阅历无数,于朝政之事几乎无所不及、无所不能,其为官一生留于清史亮点无数。
他经同治光绪两朝为官长达三十五年之久,清史并不多见。
晚清四大名臣,左宗棠为官二十九年,张之洞为官四十六年,曾国藩为官三十四年,李鸿章为官三十九年。四大品名臣尚且如此,可见李绂藻为官三十五年实属不易。
史上与李绂藻极为相似的有娄师德。娄师德为唐高宗、武则天两朝大臣,为官近四十年,七十而逝。但他与李绂藻却有本质不同,娄师德为官以“忍”字为策,史上堪称“忍者神龟”,而李绂藻为官则以“诚”为本,属正人君子,论德,李绂藻远胜娄师德。
唐宋以来,不少为官时间长的名臣,如魏征、房玄龄、狄仁杰、寇准、王安石等,但除王安石为官四十四年外,其余均在二十五年内,故李绂藻为官之长,在历史长河中还可追溯更远。
李绂藻一身兼任三部侍郎,清史无双。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李绂藻被朝廷同时任命为礼部、工部、刑部三部左侍郎,这让他步入了仕途的巅峰,朝野之上是何等威望。
工部主管工程、水利、漕运、兵器、造船、宫廷等建设;礼部主管外交、祭祀、教育、科举考试之职;刑部主管司法、刑狱、判决之职。如此庞杂的朝政,于李绂藻一身,足见皇上对其宠信至极。
和珅是清史公认的能臣,他也没有一身三任侍郎的辉煌,即便晚清“四大名臣”,也不曾戴有一身三任侍郎的光环。只是李绂藻处事低调,不屑张扬。李绂藻三部侍郎做得十分出色,深得君臣之心。
所以,李绂藻官品不及“四大名臣”,但他一身三部侍郎的辉煌足可与其比肩。
李绂藻深受君王宠信,清史可数。
李绂藻在同治、光绪两朝皇帝身边历经三十余年,深得前后两朝皇帝的喜爱与重用,史上并不多见。一般而言,后朝不太用前朝宠臣,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但李绂藻确是前后两朝均委以重用的爱臣。
更为可贵之处,皇上对李绂藻是真心宠爱,全不像乾隆喜爱和珅心不由衷。乾隆在世,似乎与和珅形影相随,俨然一对知心君臣,可是,乾隆临终留给嘉庆的遗诏中只有五个字:“和珅留全尸”,足见乾隆深恨和珅。臣子得皇上真爱实属极难之事,然李绂藻做到了。
李绂藻很会做官,深谙中庸之道。
会做官要先会做人。李绂藻在光绪与慈禧之间左右逢源,深得二人同时喜爱,更属不易。
慈禧与光绪的矛盾,可谓你死我活,光绪死于慈禧之手几乎已成定论,可想李绂藻在他俩生死斗争的漩涡中尚能相安无事,足见其智慧、才干与胆识,即便老臣李鸿章也未所能及,谁不知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两只虎。
李绂藻在慈禧、光绪两个主子面前左右风光,靠的不是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吹牛拍马,靠的是对朝廷的忠诚,对朝政的勤奋,以诚待一切人,以敬待所有事,才能深得人心,李绂藻堪称正人君子,忠君勤政是他的为官之本。
正人君子不一定能获得成功,李绂藻确是我国封建史上获得成功的正人君子,从这点看,他是幸运的。
李绂藻堪称清史全才。
李绂藻一生的卓越并非在其文才,他只是进士而已,论文才不算凤毛,但论其为官能力却是史上并不多见的,可为凤毛。
从政三十余年的李绂藻,其朝政涉及领域极为广泛。他任事于文学、历史、教育、行政、民政、外交、工商、粮食、运输、司法、督查,甚至军务,几乎无所不及,无所不能,这在我国数千年的封建史上也不多见,由于他的急流勇退,使他失去了进一步发展才能的机会,这无疑给后人留下些许遗憾。
传颂历史人物,只是以期后人能以史为鉴、以史为镜。
李绂藻不失为一位值得后人效法、传颂的历史人物,愿世世代代的后人都记住他的名字,传承他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