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的四月,大姐的一位朋友请我们三家的老伴们去麻城龟峰山看杜鹃花,大家欣然应约,当然数小妹最开心。
小妹说,她非常喜欢杜鹃花,她先生阿永几乎年年三、四月份都会陪她去英山、麻城一带看鹃花盛开。
我们是坐缆车上山的,脚下的青山泉水,薄雾飘渺,大有凌空出世的快感。
龟峰山,大别山脉的名山,山势酷如一只仰首吞日的神龟而得名龟峰山。说起大别山,那是赫赫有名的鄂豫皖革命圣地,这块神奇的土壤,培育了我国二百多位将军,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作出了卓越贡献。
站在山顶,放眼望去,山峦叠嶂,轻雾飘渺,绿瘦红飞,一片鹃花的海洋,那气势,那场景,让我震撼,我真是第一次看到了这么多、这么红的杜鹃花海,那茫茫无际的鹃花,片片落红,早已抢走了绿意。
盛放的鹃花如同数不清的红蝶,迎着山风,微微摇曳,闪烁着紫红的翅膀,仿佛又成了红蝶的世界。
油光碧透的鹃叶,悄无声息地躲在鹃花后面,更显得鹃花的清丽,这朴实无华的平民风范,正是鹃花的本源。
是啊,鹃花并不艳美,但它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和高山相依,与风寒同行,承受着大自然对它种种磨砺与雕镌,演绎着以血践行的生命奇迹。它是不死的精灵,年年三月凌寒而开,周而复始,自然天成,千年永生。
这就是世人尽爱的平民之花映山红。
我原本是不太喜欢鹃花的,一直以为它没有牡丹、菊、荷花那样艳丽绝色,略显贫寒。当我看到了眼前的情景,似乎完全颠覆了我以前的看法,是我的肤浅寡见,看扁了鹃花,内心多有愧意。
阿永指着这山上的那片鹃花说,看鹃花呀,不是欣赏一朵花,而是要看大格局的,品茫茫气势,赏浩瀚无垠,看血染山川。
阿永说的真好,只有用心的人,才有这样深刻的感知。难怪唐代诗人杨万里感言:何须名苑看春风 一路山花不负侬。
我望着那万簇作团、剪碎红绡、叠林尽染、血色遍山的鹃花,不禁想起了杜宇。
凡爱鹃花的没有不知道杜宇其人的。杜宇的故事是一个凄美动人的传说,国王如此深爱他的臣民,化作子规长啼,血染山川的悲壮,是世代流传不息的呼唤。想着杜宇滴血之情,总让人肃然起敬。
我们沿着山间的栈道,在花海中慢慢前行,只见峡谷叠嶂、苍松古柏、绿藤蔽日、溪水清澈,好一派原始森林的景象。海哥告诉我,龟峰山是全国最大的鹃花地,别处的鹃花都开在丘陵,只有龟峰山的鹃花开在森林。
前来看花的游人多是结伴而行的男女青年,像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很少,这让我有点另类之感,我好奇孩子们也这么爱鹃花。
大姐、小妹和我夫人一路拍照,不舍得落下一个景色,她们在一棵杜鹃王树下轮番登场,不想离开。据说这棵杜鹃王已经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是龟峰最老的一颗杜鹃树,自然有了留影的价值。
我在一个凉亭里停了下来,等着她们来此小歇,谁知她们兴起正浓,哪肯歇息,在阿永的带领下继续前行。阿永说,前方才是真正的看点。
我留在了凉亭里,这时过来了一大群上了年岁的乡妇们,也在凉亭歇息。
我与坐在我身边的一位老大姐攀谈,才知道她们都是本地的乡农,是结伴来看鹃花的。
我不解,问她,难道你们还没看够吗?她说,看不够的,我们年年都来,看花是小,我们来祭祖的,我们的先辈在这里打过仗,都死在了这里。
啊,我明白了,她们也许就是那震惊中外的黄麻起义烈士们的后代,她们忘不了这块祖辈曾经在此浴血战斗的热土,在她们眼里,那满山遍野的紫红鹃花,就是她们祖辈们流淌的碧血染成。
后来,我还知道,那么多结伴而行的男女青年,也是前来接受红色教育的。
映山红啊,你的容颜不仅浸润着杜宇的滴血,更多的则是黄麻起义烈士忠魂的热血。
没想到,一次赏花却成了一次精神的洗礼,我已决计,明年的春天我们还会再来。
下山的路上,我思绪万千,一路无语。
啊,忠汝苍山十万征,铜锣一响闻鼙声。几多捷报英碑下,血染黄麻卧烈名。谨以拙作七绝表达我难平的心绪。
映山红,那是我心中永远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