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模的儿子和老板的儿子（小说）

劳模的儿子和老板的儿子（小说）

颂明

一

虽然我离开家乡已经很久了，可是我一有空就从网上搜索家乡的消息看，以解我思乡之愁。

昨晚我看到了我们厂的一则消息，劳模黄莉岚的儿子被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录取了。

我的眼睛一亮，思绪一下子回到了8年前。

二

退休前我一直是车间的宣传报道员。

有一天下班时，主任跟我说：“黄莉岚实用电工技能大赛得了第一名。你去采访一下，写个报道。”

我直奔黄莉岚的家，刚到门口就听到她在和儿子对话：

“妈，我们班的同学都上补习班了。”

“我们不上。我不会给你花这笔冤枉钱的！”

“我的数学都快跟不上了！”

“你为啥跟不上？跟不上还有理了？”

我敲了敲门。

黄莉岚热情地把我迎进了屋：“宋师傅啊，快请坐。我们家真乱。”

“孩子要上补习班啊？好事啊。说明他爱学习。”

“爱学习就不该数学跟不上。说明他根本不听课！”

儿子委屈地流下了眼泪：“不是我不听课。是老师上课不讲重点，只在补习班讲。”

“你别给我找理由！”黄莉岚发火了，要扇儿子。

我赶紧拦住：“这你还真不能怪儿子。我也听说过，有的老师就是这样。现在这世道。”

“老师不讲也不是理由！宋师傅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厂从国外进了一台精密设备，人家连图纸都不给齐，还有很多错误。我们不是整整半个多月不回家，吃喝在机器旁，硬是把机器给吃透了。结果我们成了行家。”黄莉岚犯了倔脾气。

“你不能这样比嘛。”我也犯了倔，“他还是小孩子。老师不讲他怎么能懂？”

“怎么就不能懂？自己看书啊。书上不是有例题嘛？老师还不是照例题讲？老师不讲你自己看，自己琢磨。一遍不行十遍，十遍不行一百遍。我就不信钻不透。靠老师讲重点考高分，那是投机取巧！”

“你这是蛮不讲理嘛！”我也发火了，“你以为人人都能像你这样当劳模啊？”

“宋师傅，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是我的家事。你别瞎掺合！”

孩子见我们吵起来了，吓哭了。我赶紧蹲下来哄孩子：“别哭别哭。我和你妈是同事，在工作上经常这么吵。吵过就没事了。”

“你走吧。我不上补习班了。”孩子一直把我推出了门外。

三

“这就是我经常给你们说的作家宋老师。诗歌写得可漂亮了。”

“别瞎吹了。我就是个业余爱好。土作家是工友给我起的绰号。”

“土作家也是作家。幸会幸会。”满座的人恭维着我。

张兄是位老师，我的老文友。今天他硬拉着我赶了这个场子，要介绍我认识几位爱好文学的老板。

“宋老师。我们是本家。我也姓宋。听张老师说你诗歌写得好，我就好诗歌，你得收我这个学生。来，我敬你一杯。”

“张老师才是真老师。我是冒牌货。”我臊得满脸彤红，有点语无伦次。

“张老师是我家两代人的老师，是我儿子的英语老师，是我的文学老师。”原来，他儿子上过张老师的英语辅导班。

“你儿子现在……”

“诶——我那儿子，”宋老板直摇头，“马尾栓豆腐，不能提。从学前班开始我就拿钱堆，什么音乐班、美术班、跆拳道……反正能上的我都让他上。”

“那是全才啊。”

“什么全才，劈柴！高三时我给他请了一个女大学生补习数学。嘿，结果你猜怎么着？两个人给补到一块去了。非要我给他在外面租间房子搬出去住。不给他租就要离家出走。早熟，随我。最后害得我赔了人家三十万才算了结。”

宋老板侃侃而谈，不知是埋怨还是自诩。我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往下说，只好用目光求助张老师了。

张老师笑了一下：“小孩子胡闹了一阵子也就好了。如今已经上正道了。”

“现在是不错了。去年没考上大学，我花大价钱送他去了名校补习班。老师昨天还和我通了电话，最近没惹事。先把他稳住。也不指望他考上了。反正最终要回来接我的班。”

四

晚饭过后，女儿的闺蜜来串门，叽叽喳喳地说着孩子上补习班的事儿。

“小丽上了三个补习班。我一周连送七天，回来还要看作业。累死了。”

“才幼儿园大班呢，抓那么紧干嘛？”

“不抓行吗？我们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啊。你看人家小强……”

五

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构思着如何把劳模的儿子和老板的儿子写成一篇小说。

2018年2月9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