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那不谁吗,你好啊!”
“咱俩认识吗?”
“认识啊。太熟了。”
“我咋就没一点印象呢?”
“这不怪你。怪我。我说了你就明白了。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你不就是大导演……”
“别介,我可不是导演。”
“我知道你不是导演。导演是你爸,你是导演的儿子。你爸不是大导演牛老哞嘛。牛,真牛,确实牛。我就是看着他的电影长大的。知根知底,他不还有个情人嘛。”
“连这你都知道?”
“可不是知道咋地。天下人谁不知道啊?”
“你说的情人是谁?我咋就一点不知情哩?”
“你那叫灯下黑。要不就是装憨。他的情人是电影。不是还给电影写了首情歌吗?”
“嘿嘿,你是说这情人哪,吓我一跳。”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身体倒是还硬实,就是不大健康了。”
“你这是咋说话呢?身体硬实不就是健康吗?老人健康就是晚辈最大的幸福。”
“健康不单指身体,这儿要是出了问题也是麻烦。”牛小哞用手指了指脑袋。
“咋地了?抑郁啦?”
“不是,是得了职业病。”
“嘿,你吓我一跳。啥病都不能得,就这病好。那叫敬业。压根不是啥毛病。”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摊到你身上。摊到谁身上谁全家人都受不了。”
“这倒新鲜。职业病莫过他自己一天到晚不时闲呗,碍着家人啥事了?”
“这你就不明白了。不止是碍着家人的事了,还搅和得整个小区都鸡犬不宁。”
“这就稀罕了。我还真是不明白。”
“俺爸不是导演嘛,他看啥都是电影。”
“那是好事啊。专业嘛。”
“咱小区有个孩子,真个是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好也就算了,他妈漂亮啊。这是遗传,没办法。可人家成绩也好,学霸。你说这跟谁讲理去?”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孩子成绩好是好事啊,碍着你啥事了?瞧把你给酸的。”
“是碍不着我啥事了。可让俺爸给琢磨上了。他开始编电影了。”
“咋编的电影?”
“这孩子父母都是清洁工,市政环卫处的。你知道吧?”
“知道。就扫马路的。”
“是啊。你说这俩扫马路的智商能有多高,怎么就生出一个高智商的儿子来了呢?”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叫职业歧视。扫马路的就一定智商低?”
“虽然不能一概而论,但扫马路的智商总不能高过大学教授吧?”
“这也有点道理。”
“咱小区就有一对大学教授夫妇,都是博士,他儿子成绩愣是赶不上这清洁工家的儿子。你琢磨着这里能有啥文章?”
“你说有啥文章?我琢磨不好。”
“那是。可俺爸是导演啊。他琢磨开了。他想到了一个外国寓言。一个将军立了大功,你猜国王奖励了他什么?”
“那还用猜?铁定是金银财宝呗。”
“嘿,是一块面包。国王奖励给将军一块面包。哈哈哈哈哈,你说这里能有啥文章?”
“这里能有啥文章?我还真猜不透。”
“哈哈哈哈哈。国王肯定是宫廷面包师的儿子呗!哈哈……”
“我还是没明白这故事与你们小区那个学霸孩子有啥关系。”
“你想啊。学霸的妈妈那么漂亮。教授肯定得是风流之人啊。自古文人多风流嘛。”
“你这是编电影呢?”
“不是我编电影,是我爸又在编电影。编电影在家里编也就算了,可他偏偏要把这个电影故事给小区里的老太太们说了。这下好了,闹得满城风雨。差点没出了人命。”
“你说这是咋整的?你家可不得摊上大事了?”
“可不是嘛。赔礼道歉精神赔偿还不算,最终咱在这小区没法住了,只好搬了家。”
“这下安定了吧?以后可不能瞎琢磨了。”
“到了新小区是安稳了一阵子。可没多久又有麻烦了。”
“又咋地了?”
“大过年的,有一天俺爸出去看热闹,回来找不着家了。”
“老人家迷路了。”
“迷路你找警察叔叔啊。他却去了敲开了别人家的门。”
“找人家求助也是个好办法。”
“他哪是求助啊?他直接开骂了,赶人家滚蛋。”
“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到人家去赶人家滚蛋?”
“他非说那是他家。人家把他家当电影场了。”牛小哞学着他爸爸的样,“这明明是我家。瞧这客厅、这卧室,都跟我家的一模一样。怎么布景全变了?人也变了?你们怎么能把咱家当电影场呢?再不滚蛋我可要报警了啊!”
“糟了,八成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2002年12月16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