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丨寻人

他这次回来，就是要寻找一个人。

确实地说，他寻找的人，已经找到，但是由于时间久远，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今晚，他决定再实地走一趟。

他吃饱喝足，太阳已经坠山。

很快，街灯也上来。

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注定是一个漆黑的晚上。

风，有一点紧。天，有一点冷。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脸的三分之二都被遮住了，只露出两只小眼睛。外套的领口也被高高地竖起来，他的双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里。

他站在城市中心广场的路灯下，对着这个夜色斑斓的小城，他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十年了，这个小城，变化可大。高楼林立，道路宽阔，车流滚滚，人流不息。唯一不变的是，开着摩托车在大街小巷拉客的人，不减反增。

他对这座小城太熟悉了。

十年前，他独自一人，坐着大巴车，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准备坐船过海，到对面的城市谋生。

下车后，他发现钱包不见了。他开始流浪街头。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小工，攒了一点小钱，他又被骗了。他从心里感到很苦，同时，也感到很愤怒。他发誓一定要找到骗子，让他尝尝厉害。他找了很久，骗子没找到，自己却病倒在他乡。

后来，他意外得到一笔横财。他开始马不停蹄离开了小城，到千里之外的一座大城市发展。

这些年，他上过当，受过骗，遭过罪，但再也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他靠着胆大心细和勤勤恳恳，现在事业小有成就。

这次，他回到小城，就是要寻人。

当初，在一片慌乱和匆忙之中，他与那个人只是一面之缘。现在，十年过去了，怎么找，去哪里找，成了横亘在他脚下的拦路虎。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之一。

或许有人会说，既是寻人，为何不报案，让警察来找？或者，你也可以请电视台插播寻人启事。

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件事本身，并不是很光彩。至于内容，他不愿透露更多的细节。

这座小城，地处南方，濒临海滨，风景秀丽，物美价廉，名胜古迹甚多，但是一直尚未被开发成旅游胜地。

这几天，一向默默无闻的小城，突然闯进一位长相高大、举止优雅的客人，小城一下子沸腾起来。

这个外地客，人好，出手大方，坐车从不讨价还价。这是摩的司机们对他一致的评价。很快，有关这个外地客的信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全城都知道。

他并不讨厌摩的司机们以这种死缠烂追的方式拉客。相反，他似乎很愿意与他们交谈，甚至交朋友。

他很清楚：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这些摩的司机就是一个移动的数据库和各类信息的集散地。他想寻人，离不开他们帮助。他们消息最灵通！

连日来，经过多方信息汇总和分析，这个人还活着，没有搬家，也没有换工作，而且离他不远了。

今晚，可以说他是充满期待。

正在这时，来了一位女司机。

老板，去哪里？

五里坡木材厂。

老板，这个地名很久没有人叫了，大约十年前就被拆了。今天，你总算找对人，这地方我熟悉。

他没有多想，直接坐上女人的车。

女人四十岁左右，人偏瘦，很友善。她看起来明显比实际年龄大！

女人有一身好技术，俨然是一位老司机。

两轮摩托车在冬夜里，穿过黑暗，向着有光的地方驶去。

你没听过小城来客吗？客人问。

听说了，是一位阔绰的客人！

很快，摩托车来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派出所门口，然后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看来你是有心理准备了？

那就要看对方是谁，干什么。

你看我像坏人吗？

很难说。

你知道我来这里是干什么吗？

不知道。

寻人。

是男还是女？

女人。

寻她做什么？

一阵短暂沉默。

客人慢慢地把面罩摘掉，露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

大姐，你还认得我吗？

你是谁？

大姐，我是阿来。十年前，如果不是你的善良和资助，今天就没有我了。

你走吧，我说过原谅你。你再不走，我就要报警了。如果你没有路费，我可以给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走歪路了！

大姐，你误会了。如果刚才我要加害你，你如何是我的对手？如今，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走投无路的少年。现在，我是来报答你的大恩……

注：以上作品，2023年01月15日，发表于《宝安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