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喜墨的头像

喜墨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8/13
分享

忆东娃爷

在人生的长河中,总有一些人或某个人,虽不耀眼夺目,却能在我们心中留下永恒的温暖与回忆。东娃爷,便是我生命中这样一位特殊的亲人。

东娃爷是爷爷的一个堂弟,因小名叫东娃,故而我们这些晚辈都亲切地称呼他为东娃爷。自我们出生,便知晓有这样一位堂祖父的存在,然而却从未谋面。奶奶告诉我,东娃爷的命很苦,解放前夕,在他十六岁还是个大孩子的时候,被国民党从陕南强行拉去当了兵,从此远离了家乡和亲人。家中长辈们都曾以为他去了台湾,多年来音信全无。

直至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初,在一个阳光明媚却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日子,东娃爷带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儿子,突然出现在了故乡的土地上。原来,他当年被拉兵到了江苏南京一带参加淮海战役,后来在战场起义后离开了部队,在苏北入赘成了一位江苏姑爷。岁月悠悠,他已育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目前孩子们都已成家,妻子前两年因病已去世,重回故里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此次归来,他带着三儿子,怀着一颗归巢的心,想要在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上落叶归根。

然而,当他重回故土,父母亲和唯一的妹妹皆已在解放前离世,往昔的家园早已物是人非,荡然无存。当时爷爷虽已过世,好在父亲还在村上工作,父亲积极帮忙协调村里和生产队,将生产队的仓库分出三间让他们一家居住。此时的东娃爷,已经六十多岁,可他那矍铄的精神和十足的干劲,却让年轻人都自叹不如。

从此,村里常常能看到他独自忙碌的身影,他使劲地干着那些连年轻人都觉得吃力的活儿,却毫无怨言,仿佛要把失去的那些岁月都弥补回来。后来,随着年岁渐高,他的体力终究难以跟上,生产队便安排他去村前小河边的沙地里搭个棚子看护西瓜。夏日的野外,酷热难耐,可在那烈日下,东娃爷在西瓜地里施肥、松土和除草的身影却从未缺席过。

那时的我们,几个堂兄弟都十分顽皮。生产队的工分不值钱,每家孩子又众多,每年生产队分红的粮食都不够吃,正在长身体又饥饿难耐的孩子们为了充饥,时常会去生产队偷挖点红薯,偷刨个土豆,或偷掰个鲜玉米什么的在野外架火烧着吃,这种情况在当时很普遍。在生产队上工的大人们看着都是本村的孩子,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孩子们“犯错”。六、七岁的我们,在堂兄的带领下,也时不时的会去偷个西瓜解解馋。记得有一次,我们刚摘到了一个大西瓜,就听到对面远处地头东娃爷严厉的呵斥声:“这都是谁家的孩子呀!又在偷西瓜!”然后他便向我们这边追来。我们几个吓得连忙轮换着抱起西瓜沿河道拼命逃窜。身后的东娃爷叫得很大声,可手脚尚还灵便的他,却怎么追都追不上一溜烟就消失了的我们。由于偷摘西瓜时,大家都太过于紧张,匆忙中摘下来的西瓜大多会半生不熟,吃完后回家经常会拉肚子,真是笑死个人。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的不懂事!而东娃爷,他的心中又有着怎样的无奈和宽容。

后来,每当生产队分西瓜时,东娃爷总会耐心地教导我们十几个孙儿辈如何分辨西瓜的生熟优劣。他那认真的神情,仿佛在传授着世间最珍贵的秘诀:“挑西瓜,一看藤把。藤把干了的西瓜不要选,这是死秧子西瓜。吃着不甜,一定要选绿色藤把的西瓜。二看瓜脐。西瓜的前方有个像人的脐窝一样的瓜脐。熟话说瓜熟蒂落。落了蒂,脐眼最小的西瓜才是又甜又熟的好西瓜。所以一定要选脐眼小的西瓜,黄豆粒大小脐眼的西瓜肯定最甜;三拍瓜面。托起一个西瓜在手掌上,轻轻拍一下瓜面,如果托起西瓜这只手,手背上的肉被都震的抖动起来了,就说明是熟瓜,如果是生瓜或熟过无法再吃的西瓜,这手背上的肉就不会抖动。”这识别西瓜的方法,如同神奇的咒语,深深地刻印在了我们的脑海中。也正因如此,此后我购买的西瓜都是又沙又甜,再也没有买过不好吃的西瓜。

时光匆匆,后来我们都离开了家乡,奔赴外地工作。偶然一次回老家过年,才惊闻东娃爷已经过世。那一刻,我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坠了下去,无尽的伤感涌上心头。长大后,从三叔和三婶的口中,我们已渐渐得知,当年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孙辈所偷吃的西瓜,东娃爷都从自己的工分里自觉扣除了,后来怕我们摘到生瓜,才一个个教我们分辩西瓜之法。他从未对我们生过气,这些年反倒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我们每个人的成长。

如今,每临盛夏三伏我在市场上挑选西瓜时,眼前总会浮现出东娃爷那慈祥的面容和他耐心教导我们的模样。他的宽容、他的善良和他对家乡的眷恋,以及对我们这些孙辈的疼爱,都成为了我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岁月流逝,东娃爷的身影在我记忆中却愈发清晰。他用一生书写的爱与包容,如同一首无字的歌,在我们心灵深处悄然奏响。他就像那故乡的山峦,沉默而坚定,默默守护着我们成长的岁月。时光可以带走东娃爷的生命,但带不走他留在我们心中的爱与温暖。他将成为我们心中永不磨灭的温暖印记,让我们懂得珍惜,懂得感恩,激励着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怀揣着爱与善良,坚定前行。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