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前的高考,也是七月七号开始,不过要考三天。考场就在我就读的那所中学,幸运的是有地利的优势,遗憾的是没有占到天时、人和。
那年七月,老家陕西的天气出奇得热,由于教室没有安装空调和风扇,为了防暑降温,学校安排服务生在地面泼满了凉水。
我是住校的,而班里条件较好的同学早就在外面租房住了。考试那天,由于没有手表,我早早地来到了教室外面。放下书包,找个空位看起书来。
恰好同村的李老师为我监考,他鼓励我说,“好好考,你一定没问题的!”我笑了笑,心想“希望如此”。为了补充能量,我与同寝的一位同学到校外诊所注射了葡萄糖。
前两天,除了物理考得不太满意外,其他科目感觉还行。最后一天,上午考一科,下午考两科。也许是天太热了,我下午考试中竟然流了鼻血,血滴不小心溅在试卷上。监考的李老师看见了,赶紧拿了一条湿毛巾过来让我擦拭。
三天后,终于全部考完,大家如释重负。同学们的父母都来接孩子,围着问这问那。而我孤零零一人回到寝室,看着空旷的大通铺木板床,啃着一周前从家里带来的干馒头充饥。
有路过的同学好奇地问,“父母怎么没来陪考?”我忍着眼泪低声说,“父亲生病了,母亲要照顾他。”
为了供我上学,父亲常年在外做竹笼生意。这次因劳累患了脑溢血,吃了几天村里大夫开的药。后来,实在拗不过好心的村邻相劝,才勉强住进了医院。
此后,他不能继续出外做生意了,就在庄稼地里种起了苹果树,全身心扑在园子上,晚上也睡在搭建的草棚里。
我和弟弟放了暑假,帮他看管果园。一日,邮寄员送来了录取通知书,说我考上大学了。全家人甚至全村人都很兴奋。据说,几十年来,我是村里考出的第一个大学生。
我的第一志愿报的是东北的一所大学,当时就有老师不解地问,“为啥不选报其它更好一点的大学呢?”我回答说,“想有把握早点考走,为家里减轻负担。”
当时,我的高考分数比陕西的重点线高出几十分,听学校说,“农、林、牧、地、矿、油、师”这七类高校提前录取,边远和军校优先。考虑身体因素,我没敢报考军校,所以就报了通知书上的这所大学。
如我所料,这所大学的通知书比其他大学的早来一周多,而且通知书设计制作很精美,吸引了村里几乎所有人。
我离家上学那天,热心的村邻送来了鸡蛋等礼品,还有的给我塞了几十元钱在衣兜里。父亲本来想把我送到学校的,后来拖着病身只送到了火车站。我热泪盈眶,与父母村邻告别。
到校后,我与父母常有书信来往,向他们和村邻汇报大学里的一些见闻,还寄了一张学校郊游的照片。我原以为父母好久不见我,看到照片会很兴奋,没曾想父亲回信说,“给你寄的生活费,是从亲戚那里好不容易借来的,以后不要再乱花钱了……”
大一下期,我在外金工实习,收到一封家信说,父亲一大早从果园回家的路上不慎摔倒,二次病发不治身亡。我看到同寝同学们在兴奋地玩牌,没敢出声怕惊扰他们,没吃午饭就躺在被窝里默默哭泣,泪水不觉打湿了床单。
半年后,经村邻介绍,母亲为我找了一位后爸,与新疆的大姑一起,继续供我上学。
大学期间,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许是弥补当年没能报考军校的遗憾,毕业分配时选择了四川的一个部队单位,从此踏上长达二十年的军旅生涯,用自己的努力工作来回报父母和亲邻们的恩情。
(2020年7月10日作于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