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人走得多远,对家乡的思念都是永恒不变的。这份思念,随着年龄增长会变得越发强烈。
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爷爷的任何印象,甚至家里连他的一张照片都没有。村里人说,你家的老房子就是你爷爷在世时修建的。
当年,爷爷孤身一人从山里下来。凭着勤劳的双手,买了桩基,盖了新房,娶了媳妇,至此在塬上落户扎根。
这是一套三间上房,在当时是很流行的一种房型,土木结构,高端大气。
老屋是东西走向,分前后院。前院有棵大椿树,约有一人合抱粗细,是爷爷当年修建房屋时所种。后院有棵枣树,是母亲儿时所种。
屋里靠西有两个房间,修了两张土炕,北侧一面是爷爷奶奶当年居住,而南侧是父亲母亲当年的新房。
我出生后,就没见过爷爷。听母亲说,爷爷后来积劳成疾,腿上长了脓疮,未及时医治,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也离开了他当年辛苦修建的这座房屋。
奶奶是爷爷从塬下娶回来的,母亲是个独生女,父亲是从塬下入赘来的。后来,亲戚们为我在塬下父亲的老家物色对象未果,而妻子却是邻居们从塬上介绍的邻村人。
为了持家,趁农忙间隙,父亲出外做竹笼生意,常常早出晚归,有时一周才回来一次。
在老屋里,更多的是奶奶和母亲陪伴我的童年。
老屋北侧房里的土炕连接锅灶,有一面墙间隔,墙上开了一个窗户。窗户没有窗纸,而是安装两扇小门,门上装有开关。每当奶奶做好饭后,就喊我们打开窗门,把饭递进来。
炕沿两侧各有一个土台,其中一个上面放有父亲的小木箱,里面有他爱看的书籍。
在我读小学一年级时,奶奶因脑中风不幸离世。那时弟弟刚出生,在奶奶走的那天,院里绳子上还晾着刚洗未干的尿布。
弟弟出生后,父亲继续做着竹笼生意,母亲在家边忙着农活,边照顾弟弟。我上下学时,常见母亲和弟弟一起来接送我。
父亲虽说没有像爷爷那样为家里盖了新房,但供我上到大学,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每当我开学前,父亲小心翼翼地从衣兜里,掏出几张渗着汗渍的钞票交到我手里,没有过多的话语鼓励,但我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他对我的期望。
在我读大学一年级时,父亲因脑溢血二次病发而亡。为了不耽误我的学业,在亲戚们的建议下,母亲在一个月后来信告知,我当时泪水打湿了被角。
父亲走后,弟弟未读完初中就辍学出外打工,我大学毕业到部队工作,婚前为老家前院修建了新房,挖掉了前院的椿树和后院的枣树。
这是一套三间平房,砖石水泥结构,我置办了家具家电。母亲喜欢睡老屋的那个土炕,不愿意搬。
新房有南北两个房间,北侧是我和妻子的新房,南侧留给弟弟。
婚后妻子随军,与我到部队居住。弟弟出外打工,新房空起,老屋只有母亲一人居住。每逢过年,我和弟弟回老家与母亲一起团聚。
后来儿子出世,因各种原因,我和妻儿回老家次数也少了。与母亲更多的是电话里的嘘寒问暖。我听得出,母亲日渐苍老。
那年,弟弟来电话说,母亲患肝硬化腹水住院,我请假回来陪护,虽尽力救治,但仍然未能挽住母亲性命。回单位后,我也大病一场。
母亲走后,老屋失修漏水。为了消除坍塌隐患,弟弟与我商量后拆了老屋,留下一个空旷的院落。
我从部队退役后,与妻儿搬到成都生活,多年未回老家。期间一次回去,看到新房也失修漏水,老屋地基杂草丛生,瞬间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老屋,不仅是一个防风挡雨的所在,还承载的是我们几代人亲情的记忆。
2022年3月15日作于陕西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