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岳母，再也不见

岳母在村里是出名的勤劳能干。她生病前经营着家里的小卖店、打理地里的庄稼，以致于岳父能经常出去打工。因而，一家人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

我与妻子的婚事，也要感谢岳母的思想开明。

二十年前，我刚到部队那会，忙于工作，久未找到合适的对象。母亲心里着急，就托村邻帮我在周边物色。当时找的媒介之一就是妻子的姑姑，她家与我家紧挨着，平日里也知己知彼。

我的假期较短，必须要在一个月内办完婚礼。按当时的规矩，好多亲邻是不赞成这么着急的，怕我俩没有足够长的恋爱期，导致以后婚姻出现各种问题。

岳母是高中文化，在当年农村算是受教育较多的。她深知我的家庭和我的为人，主张“新事新办”。岳母是家里的主事人，她的话很起作用。

当年十一，恰逢国庆、中秋双节，我们在老家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令村里人很是羡慕。婚后妻子与我到部队随军，逢年过节回老家看望岳父母。

两年后，妻子临近分娩。我在山沟执行发射任务，无法分身照顾在西昌的妻子，岳母特意从老家赶来陪护。

不幸的是，岳母在家里收拾物品一时着急，不小心撞翻了凳子，摔坏了膝盖。一向坚强的她拖着病腿，一路坐火车从陕西到四川。到西昌后，腿部受伤部位已经浮肿。

我立即联系了一位战友，给当地医院里最好的一位外科医生打了招呼，让岳母能享受最好的治疗，以尽大可能地缓解她的伤痛。

每天妻子挺着大肚子，提着饭盒往医院送饭。好多同事不解地问我，你老婆还没生产呢，那是给谁在送饭？

手术做得很成功，后来岳母走路基本与以前没啥差别。手术当晚，我让妻子回家休息，一人在医院陪床。

麻药散尽，岳母疼得直冒冷汗，看见我爬在床边睡着了，不想吵醒我，硬是强忍着。我起夜上厕所时发现，连忙喊值班大夫给她注射止疼针。

这么多年，让妻子值得欣慰的事有二：一是在西昌给岳父母补拍了人生第一张婚纱照，当时岳母的妆容很浓，岳父差点没能认出来。这张照片如今悬挂在岳父母家里火炕墙上；二是带岳父母在暑假游了首都北京，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坐高铁去外地。

我们在故宫、长城、颐和园、鸟巢等景点，为他们留下了最美的瞬间。我记得，当时岳父母笑得很开心。

我从部队退役后，与妻儿搬到了成都。看我们给孩子补课很忙，无暇回家探亲。一个冬夜，岳父母坐车来看我们了。两人背了重重的两个大包，里面有老家特产，都是我和妻儿爱吃的。

回去之后，岳母觉得身体不太舒服。路过西安 ，岳父陪她去省城医院就诊，当时开了一堆专治心血管疾病的药品。

妻子和哥弟商量，让岳父母不再经营商店和种地，但二老是庄稼人出身，闲不住的。想着趁还有体力，能多挣点钱，贴补家用。

去年暑期，儿子刚高考完毕。妻子突然接到电话，说岳母患脑溢血住院。儿子原本要去上海参加高校面试的，妻儿只能取消机票改道回去。我也给公司请假推掉任务，随后赶回。

到医院时，只见岳母刚做完开颅手术，面容憔悴，头部、喉部插了好几根管子。妻子早已哭成泪人，我心里也非常不是滋味。

住院月余，病情稍有好转。医院主治大夫建议回家休养。我和妻子除了回家照顾，就是买些补品寄回。

刚开始几个月，岳母气色逐渐好转，双眼瞅着我们，嘴巴嘟囔着想要说话，甚至手能抬到胸前。基于岳父一家的悉心照料，我们一直希望着岳母能有康复的一天。

前几天，我和妻儿刚到海南。岳父来电话说，岳母走了。这个消息真如晴天霹雳！妻子连夜飞回老家，我给公司申请调整任务后赶回。

平日里岳父母在老家人缘好，在农活上常帮助村里人。尽管这段时间疫情肆虐，亲邻们大多都来了。大小舅子给岳母举办了当地最隆重的葬礼仪式，妻子也买了最贵的纸活，请了最好的乐队。

此情此景，不禁令我想起十年前母亲走的那晚，一时悲从心来，双眼湿润。

灵堂前，摆着岳母生前的一张照片，据说是村里来的摄影师给照的。照片里，岳母很是健康开心。

身着孝服的我们一路送灵跪拜，早已磨坏了膝盖，哭哑了嗓子，但这些远比不上心里的那份伤痛。

随着墓室最后的一块砖、一抔土盖上，我与岳母彻底地阴阳相隔。

岳母一路走好，愿天堂里再没病痛！此后与您相见只能在梦里……

2022.12.25作于陕西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