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记事起,“洞子场”三个字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永难忘记。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关于洞子场的那些人和事,却在我的脑海里愈发变得清晰起来。
我儿时记忆中的洞子场,其实就只有几家农户,一条算街其实又不是街的屋檐下的石板路。那时的洞子场属于宜宾地区纳溪县护国区白合乡洞子大队。
只因在计划经济年代,有个卖油盐酱醋等副食的属于供销系统的集体商店,一个赤脚医生偶尔来坐诊为村民看看病的医疗点,以及一所“洞子小学”。最重要一个缘故,据老人讲,解放前,洞子场属于叙永县管辖,洞子乡的乡公所就在洞子场。因此,在周围十里八村,洞子场名气不小。
解放后,几经变迁,特别是在1992年撤区并乡中,洞子场所在的洞子村成为了护国镇管辖的一个村。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繁荣,也由于集体商店、村小合并以及医疗点的不复存在,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
挣到钱的人们纷纷搬迁到护国、纳溪甚至泸州、成都及外省居住,洞子场因此而逐渐变得人气冷清,老房子因无人居住,年久失修而破败。
洞子场,从此没有了往日人来人往的喧嚣,没有了小学生的吵闹,甚至少了春种夏收,少了鸡鸣狗叫。洞子场,一个曾经闻名十里八村的地方,完完全全淹没在了市场经济的烟云之中。
我与洞子场结缘,是因为我的父母。小时候听父亲讲,他1956年参加工作后,被分配到当时的洞子场商店当售货员。在当时的条件下,吃商品粮,在商店工作,有旱涝保收的工资,加上小伙子又比较帅呆了,引来了一个杨姓媒婆来说媒,因此认识了家在商店隔壁的我母亲并结婚成家。
后来,父亲调回护国区供销社工作,母亲也随父亲到护国镇居住生活,我也和姐妹先后在护国镇出生成长。尽管如此,我从小就经常回到洞子场走亲戚,看家家(外婆),看舅舅舅妈,看姨爹姨妈和老表们以及儿时的玩伴。这种儿时多年积攒下来的记忆,时至今日,已然成了我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我的外婆,我们叫“家家”,对我这个外孙子特别偏爱,关爱有加。记得大概4岁那年,我随家家到洞子场玩。在那个生活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一个农民家中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更拿不出多少钱给我买,但家家当天晚饭时给我炒了一碗猪油炒的大米饭,让我一个人享用。
时光过去了52年,我至今清晰记得。家家抬了一张家中吃饭坐的那种宽长条木凳,把猪油炒饭放在长条木凳上,她让我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我一边玩耍着慢慢吃,她一边温情脉脉地看着我,时不时的给我扇一扇扇子,驱赶蚊虫。这个场景,无数次出现在我脑海里,温暖了我无数次,感动了我无数次,也让我愧疚了无数次。
因为,家家没有等到我们外孙长大,没有等到外孙挣钱回报她,给她买好吃的、好穿的,带她去精彩的外面世界看看,就在52岁那年抱憾去世了。
因为心脏有病,家家到护国医院救治,但病得严重,医生回天无力,父母以及舅舅姨妈他们,只好把家家用滑竿抬回洞子场家中听天由命。
在抬回洞子场的途中,我记得天在下雨,路面有些是石板路,有些是纯粹的泥巴路,很滑很溜,稍不小心就容易摔倒。但我始终跟着父母,跟在抬家家的滑竿队伍后面,亦步亦趋,踉踉跄跄,自始至终走了20余里路回到了洞子场。
回到洞子场,看见大人们忧心忡忡,忙前忙后,我一个几岁的小孩,只能偶尔应大人的招呼,到家家床前看看,或者喊一喊家家。最终,家家带着对家庭,对四个子女以及孙子外孙的无限眷念和深深不舍,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时光如水,匆匆向前。从家家离世到1983年10月我当兵之前,我又无数次回到洞子场。
除了纯粹的放寒暑假去玩,多数时候特别是腊月间、农忙时,是去寻求舅舅舅妈、姨爹姨妈在生活和农事上的帮助支持,是去等他们杀了年猪好大块吃肉,大快朵颐,好背几块腊肉回护国家中过个有肉吃的闹热年。
难忘洞子场,其实是难忘那里的山,难忘那里的水。
难忘洞子场,也是难忘那里的桥,难忘那里的路。
难忘洞子场,更是难忘那里的亲人,难忘那里曾经发生、一辈子无法忘怀的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