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刀

●吴万哲

刘全临出门妻叮嘱：千万记好了，今个上街，说啥也得买把刀回来，你看咱这破刀，杀人都钝得不行。妻边说边拿菜刀在刘全眼前比划。他就鸡捣米似的点头：记下了，你一大早已叨叨八遍了。妻又像对小孩似地问：记下了说一遍。他就说：买一把北京产的李麻子菜刀……错咧，王麻子！刘全就讨好的笑笑说：对对对，王麻子……边说还边用笔写在手背上。

刘全去上街。这街两口子几乎天天上，可家里缺了啥东西就是不能按时购回，往往一回家就想起来，一出门却忘了。就说这菜刀吧，不论谁做饭，都说：这刀太钝了，该买把新的了。可一上街，却谁也记不起来。有的事忘了也就忘了不碍，可这菜刀天天要用，怎可忘得？人似乎都这样，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健忘综合症吧。

刘全今天打定注意要把菜刀买回来。他一出门就直奔商场，身无旁顾，一心一意买刀。

人怕专心，一专心再难的事也就办了。不一会，刘全就买了把新崭崭的北京正宗的王麻子菜刀，试试刀锋，发着悠悠的毫光，挺锋利的。

买完刀，刘全竟不知干什么事好了。他在街上溜达，那件难办的事不觉又浮现在脑际。

他找领导办件事。其实这事挺好办的。可领导就是不给他办。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送的也送了，可事却老吊着，领导不是说“研究研究”，就是说“商量商量”，至今还没着落。当然这事对一般家庭来说也不算个事，可对刘全来说却是个天大的事，且非从领导这磨眼里过不可。要是小事，像他这样的文弱书生，宁死也不会求我们敬爱的领导的。

他夹着菜刀，叹一声气，大约跑熟路了吧，不由自主又进了领导的独门小院。

说是小院，倒也不小，听说领导有高楼的，可嫌不接地气，便自建了个小院，院门当然安装着高档防盗门，客来了按这门铃可真费劲，奇怪，今天他一推，门竟虚掩着。他小叫一声：领导——就走了进去。领导正在院子小菜园劳作，听见有人进来，慢慢抬起了头。这一抬不要紧，突然间领导的脸色就变得格外难看，可仅一瞬便恢复了正常，电击样蹦出园子，热情地伸出了手，满面含笑地说：刘全啊，我正要找你哩，你却来了，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事妥咧，明天就去办公室拿文件……

一时间刘全愣住了。他跑了多少趟都进展不大，今这是咋啦？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自觉又问：真妥了？领导笑笑地说：真妥了……这一来刘全倒不好意思来：领导，你看我今走得匆忙，啥东西也没买……

领导忙笑笑地说：啥话，不卖东西就不办事啦？说着，还热情的把他扯进屋。

领导叫保姆：快端些水果，要好的……又拉刘全，快坐，快坐……刘全来过多少趟了，还从没见领导让过坐，他就在那很好看很软和的沙发上坐下来，顺手将新买的菜刀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领导颤着声说：你、你买刀了？刘全说：是的。说着还拿起刀用手指试试刀锋。领导一边向旁边躲闪，一边脸色变得更加腊黄。

保姆端来了优质的水果，领导还亲自给他一个。刘全简值受宠若惊了，忙回说：领导，你吃……领导不说话，只傻傻的笑。水果吃完了，领导又热情的给他点了烟。这烟真好抽，他买过很多回这种烟，可却一支也没抽过。刘全突然感到不好意思，忙给领导点烟，领导却说：戒了，戒了……刘全一连抽了三根烟，头有点昏，就拿起刀夹在腋下告辞。领导直把他送到院门外，还再三叮嘱：记着，明天一大早就去办公室啊！刘全心里就热呼呼的，差点流下了眼泪，由衷地说：您真是个为民服务的好领导……

刘全走出了院门，保姆却撵上来，递给他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得鼓鼓囊囊的。他问啥，保姆说：领导让你带的。他想推辞，可保姆已“啪”的一下忙不迭的锁上了防盗门。他想敲门，可迟疑一会又把手缩回来。

回到家，刘全兴奋不已，给妻学说了事情经过，两口子睡不着，苦思冥想了一夜也想不明白，最后直说遇着好人了。

次日一大早，刘全和妻子来到单位，办事人员只问了一句“你是刘全？”，就客气地就把事办了。走出办公室，只听有人不满地说：领导，你咋这么快就给这家伙把事办了？只听领导气恨恨地说：咋？你想让我死啊？你没看那家伙表面文质彬彬，实际却是个生生，星期天拿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跑到我家，差点把我吓死……

刘全和妻子听了一愣，忽儿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2004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