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万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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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万哲
鱼和肉吃完了，酒也喝干了，我想光盘行动，便夹起最后一箸青菜，一咀嚼，哎哟，一阵钻心的疼，我惊叫起来。老婆一阵惊吓，问：咋了？我说：我牙好像掉了。老婆递给我一张餐纸，我将青菜吐在纸上，一看，果然掉了一颗我的槽牙，还带出了满嘴的血。细看看，造成这次“意外事故”的竟是一粒未碾细的、米粒大小的辣椒籽。这一生，多少坚硬如铁的牛羊鸡鸭的尸骸它都披荆斩棘，对付得游刃有余，却怎么就败北在这枚细碎的辣椒籽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马失前蹄。憾！憾！！憾！！！
牙齿，古人又称“玉匙”“白石”“骨余”，美女的牙齿被称“瓠犀”，用瓠瓜之子形容女性牙齿的整洁、细密、美丽。乡下却称“户门”，可见牙齿的重要性了。牙齿，说骨不是骨，但却坚硬如铁，主管各类食物的撕裂、吞食、粉碎、磨细。牙齿还是一个人发音系统主要零部件，尤其是门齿，如果缺失，一张嘴就跑风漏气，说不了齐齿、撮口呼这类的吐字，更无法从事演唱之类，一张嘴便只能细细细了。一口整洁、漂亮的牙齿，是一个人的基本标配，也是提升一个人美誉度、社交活动的秒杀利器。
我早知道企业里有“男55、女45内退”的规定，也知道机关单位有“七上八下”退居二线的政策，却不知道牙齿同志也有提前“内退”“光荣离岗”“永久下岗”的时日。少时，缺吃少喝，胃肠漉漉，牙齿同志受尽凄惶。如今生活越来越好，顿顿细米白面，隔三叉五还能抿上二两烧酒，啃上一只猪脚凤爪，吃上几片牛肉羊肉，可它却不发通知、不打招呼、毫无征兆地、主动、提前与和朝夕相伴几十年的我悄然拜拜了。
我恨我的牙齿，我怨愤它的无情无义。几十年了，我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有了好吃的，好喝的，第一个供你享用，虽然我没有五福大贵过，但鸡呀鸭呀鱼呀肉呀，甚至乌龟王八呀，山珍海味呀，茅台、龙井呀，金卡、好猫、华子、南京呀，等等的好吃好喝，第一个就供奉了你，你咋是个“喂不愿的狗”，就这样全然不顾你我几十年间亲密无间的情意，毫无人性地背弃了主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光荣离岗了。
几十年里，我的牙齿陪我走过了苦难，也陪我享受过一些幸福。咬过菜根，喝过糊汤，也吃过香辣大菜，更重要的，还帮我抵挡过“外敌”的“侵袭”，夏令蚊虫不能侵入口腔，冬将寒气阻于户外，什么污泥浊水、什么SARS、新冠也统统于我无缘。家乡还有一种说法，牙齿能抵挡妖魔鬼怪。特别走夜路时，千万要咬紧牙齿，不能开口，更不能说话，偶遇再厉害的魔鬼，也对你无法。如果“门户”洞开，魔鬼就会长驱直入，人就会百病顿生。即便进了神鬼莫辨的寺庙，也要习惯于咬紧牙关，否则，大神也找你，小鬼也缠你，渴望你成了他们的转世灵童或祸害世人的代言人。
可我的一颗牙齿却光荣地下岗了，退休了，做乱者为一粒不大的辣椒籽。我便想，牙齿能咬钢吃铁，咋就对付不了一粒细小的辣椒的籽实？世上的事，都是一物降一物，但细小的并不一定卑微，卑微的也不一定细小，如果视细小、卑微于不顾，也会要吃大亏的。前车之鉴！前车之鉴！！
我还在想，我失去了一颗牙齿，谁又充当我的粉碎机，给人体输入必须的养分、肥料？我下岗了一颗牙齿，谁来为我的门户站岗放哨？我下岗了一颗牙齿，谁来为我抵挡无数妖魔鬼怪的袭扰？
我有些不寒而粟。
2021年11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