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 着（组诗）

一个人的房间

一个人的房间，有尘世心

有光纠缠灰尘，有灰尘在光中翻飞浮沉

更多的是对峙

最终败下阵的

不是我，不是日子

是窗外那一树鸟鸣

是更远的群山，比群山更深的寂静

偶尔出行，发现

影子或前或后，或左或右

或短或长，或臃肿或清瘦

紧随或轻或重，或深或浅的步履声

或沉默，或背身

或扭曲，或冷笑几声：

“瞧！——

这个左手持矛，右手持盾

一生都在互搏的人”

你

周日，拉上窗帘关掉手机

拒绝访问，拒绝所有喜讯和讣闻

（也许什么都没发生，也许

喜宴哀乐正在进行）

打开一本诗集，小脚绑腿

一些插花技艺贩卖草木山水

一些无根玫瑰呻吟春夏秋冬

偶遇武陵人，说起桃花林

是幻景，也是嘲讽

久未打扫的房间落满灰尘

破裂的镜子看我，也看你

不知为你，还是为自己

二胡拉来扯去，化蝶是传说

不是喜剧，也不是悲剧

周日，把自己关在单身公寓

不知是爱上了你，还是爱上了

阳光下，胆怯卑微的自己

莲湖即景

湖水，枯荷，孤舟

一只白鹭在一根枯木上漂浮

一只野鸭凌乱秋风

努力游向湖心亭

荷茎高举干枯的荷叶

空空的莲蓬，冷冽坚硬

岸畔仍有鸟鸣煽动柳林

小径仍有草绿通幽

苍茫，并非秋天所有的内容

深秋，藕已长成

也将埋入新的莲种

残 局

读懂一首诗比读懂一段沉默容易

读懂一段沉默比读懂一个人容易

读懂一个人比读懂自己容易

突围，博弈

执子而落时总有一些

叹息，留白

每一步都落子难悔

残局，也许是活着的

全部真相和花叶叠动的秘密

活 着

在澳洲读书的儿子，说澳洲

山火毁林，考拉袋鼠无处藏身

新冠病毒，学校停课

很害怕，很孤独，很想家

爱人说早晨上班迟到

被通报，被罚款，被上司批评

很想儿子，很想我，很想哭

千里之外的我，电话中

鼓励儿子，安慰爱人

在拥堵的车流中紧盯着前车尾灯

一脚刹车一脚油，走走停停

小心地穿行一座城

有时也夜游，自言自语独行

看看月亮，望望星空，星月濛濛

第二天又精神抖擞地进货出货

热情饱满地谈生意，签合同

像一辈子望天看云，俯身黄土

把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父亲

我也在努力做一个很努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