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熟悉的都已老去（五首）

我们所熟悉的都已老去

我们所热爱的都化作一根轻羽

飞过春天的堤坝，迷失于秋天的山水

命运没有秘密。关于白鹭沼泽的话题

我们说了又说却从未低下身倾听

一支独立的犹豫一支蜷于腹部的质疑

慌乱在一阵风里。站在夕照枝头的鸦雀

比暮色笼罩的远山静谧。萧瑟的山野

比褶皱的湖水更加无法打理

所有的日子都词不达意。我们反复阅读

反复失语。用旧的时光如落下的锤

冷冽的铁钉落入无法折返的黝黑隧道里

只能继续。秋风没有可以安身立命的巢居

所有的去处从开始的地方就遍布玻璃碎体

相信自己。一生写出一首诗足以宽恕自己

观画：云霄中的向日葵

在一幅画前良久伫立，不敢触及

画者落笔前大风过境般粗重的呼吸

起笔后浩荡云霄的滚烫热泪

一株向日葵穿透厚重云翳，是高高举起

还是孤独给另一个孤独辽阔的疆域

观画者眼中只有蔚蓝金黄的色系

闭目屏息。一个少年扔出的纸飞机

落在风雨后的乱石堆，空鸣草木山水

掏出深藏的银器，再也找不见夺目的光辉

那株向日葵如暗器飞向硬化的动脉

滚动，惶懅。一种苍茫，一种深邃

如画者在一爿江月里反复调色匆匆江水

树 下

树下来过少年，旅者和僧人。暂歇过虎豹

驻足过鸟雀，星月，流浪汉和采药人

树冠博大慈悲，荫庇过往也荫庇来者

不说命运。不说一夜风雨后的破败

渺茫的内心。穿过城市的野象群

有惶恐，有惊惧，有不舍的星空

蜷缩一角的枯枝败叶不一定悲伤

满天的繁星不一定葳蕤鸟鸣。一阵风

吹过黑山白水，有多少乐律从根部升起

经过这里，没有可以占卜的龟壳铜钱

给你答案和谶语。遍布怀疑的眼神

不过是命运投向你的炙热暗器

蓝莲花，一直在那里

无法靠近，无法撤离。秋风过后

一切都变得的犹疑。山林深处

荒草灌木，萧瑟弥漫

身处悬崖的人都有沁凉的秘密

日记中的草原马匹，鹰隼牧笛

轻轻一拍，都有灰烬微芒的深意

天山之巅，一朵蓝莲花摇曳

洁净久别的香气。是回忆

是祭奠？还是从未离弃

古老的信使从来不会忘记

春天的屋宇。蓝莲花

一直在那里

无处可去时，请接受迎头痛击

逆风回头时，请宽恕尘世中的自己

蓝莲花，是伤痛，也是治愈

蜡 烛

停电之后，四处翻阅火柴蜡烛

的慌乱，紧张于写了一半的诗

落难于冬夜停顿的危险

点燃的瞬间，并未感到安全

烛火投于纸张的暗影

大于微芒的笔尖

光亮再次出现，半首诗

在桌头一忽明一忽暗，再也

找不到停电前的鹰隼诗眼

大片黑暗从身后涌来

瞬间，蜡烛潦草于人间

我困于仅剩的半截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