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外四首）

星 空

所有的星空都令人着迷

而这着迷源于仰望者深不可测

的双眸，双眸中起伏不定的丘陵山峰

不可捉摸的长夜和寺庙高耸的塔顶

今夜，戈壁上的砾石处女般光洁

天上的石头有伸手可触的孤独

所有的光与温暖都来自亿万次

漂浮动荡碎裂和一次次重塑

今夜，弧形的穹顶璀璨一个独坐之人

没有戒律，只有点点繁星清明寰尘

航海史

有着蓝色血液和骨骼的人在大海上

用蓝色的音色朗诵着舒婷和普希金

海鸥，或盘桓，或逐浪

或化身为岛屿，或化身为灯塔

我闪展腾挪在甲板上，下网收网

提心吊胆地往返于渔村与远海

——不知哲学和诗歌

画 雪

我写过小雪大雪，从未画过雪

画雪像写诗一样，是危险的

我见过雪落时不易察觉的战栗

雪化时阳光止不住的泪水

拿起笔发现眼中的雪深渊般静寂

放下笔看见体内的雪随时会决堤

所以，我用一生的时间反复练习

画飞蛾，画自己，画这个世间

所以，我活着写诗

用一生的时间写一首诗或全部焚毁

人间辽阔，岁月慈悲

画雪的危险就交给有字无字的墓碑

隐秘的低处

少年喜欢高峰。那里阳光透明

鸟鸣落满肩头，侧耳虎啸豹吟一两声

不知何为真，何为梦，何为险境

青年喜欢山水。那里奇花异草惹人

蜂蝶桃柳出现或失踪风月一样深情

爱你和你爱的人一样镌刻青铜水纹

中年总向低处行。那里杂草丛生

高处的山石滚落其中，落叶一层又一层

虫豸不说春之滨，鹰隼不言秋之林

暮年万物澄明，低伏腰身听雪落空山

接住翻过秦岭的寺钟，接住

另一种生活，戏说风云

偶有少年跑过，沧桑月明

叮当一地碎银，捧上满天繁星

听雷鸣蓬蓬勃勃滚过三月的天空

稻草人

因鸟鸣，顿生守望之心

因风声，顿生飞翔之翼

驱鸟器，不关心农业和节气

自然之力大于现代机器

深秋，稻草人守着星空

守着一川一坡的金黄儿女

虚张声势，并不多余

退休定居老家的父亲

午后在南墙下晒太阳

打盹，老眼昏花地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