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死去（五首）

假如我死去

假如我死去，会不会因为人们

对我的怀念原谅，甚至赞美

渴望在人间再走一回

假如我死去，会不会因为名与利

逢迎算计，卑微屈膝而羞愧

假如我死去，会不会因为曾经

写下的虚伪诗句，深深地忏悔

假如我死去，会不会因为卸下

铠甲道具，一身荒凉地

给人间一个坦白

——我活着，活得欺人自欺

甚至无耻、可悲

想为自己哭一回

那个穿得干干净净的疯女人

住在我们小区，成天自言自语

谁也不搭理，好像这个世间

只有她自己

今天，不知为什么

一会望着天哭，一会捶着地哭

边哭边骂路过的人

——活得太假，太累

她哭得有高有低

她骂得有情有意

下班路过的我，突然

有一种莫名的伤悲

也想——像她一样不管不顾地

大哭一回

问 神

表婶得了癌症，没钱看病

窝在老土炕上用偏方止疼

表哥还在外地讨薪

大年三十，家家都在贴对联，挂灯笼

歪歪斜斜的表婶磕头作揖

拜土地，拜天神

——天上的神，地上的神

为什么世间这么重

这么疼

只有慈悲

星空旋转，戈壁旋转

一些人和事在旋转

一个我在闹市区

奔波而来，奔波而去

一个我行走戈壁

星空下，蹀躞隐秘的欢愉

多想和他互敬一杯

不说星月，不说沙砾

——无法逃离

只有，相互慈悲

在人群

每天上下班我都要穿过闹市区

不是人挤我，就是我挤人

每个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浑身散发着躁动的气息

有人急着去参加满月宴

有人急着去参加葬礼

有人在人群中又说又笑

有人在人群中默默不语

有人在人群中找人

有人在人群中找自己

回到家，打开电视

看见猎人和豹子正在互相追逐中

大口大口地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