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海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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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候，总会让人有无数对于下一个季节的渴望，以及是否终结现在的生活的想法。所以在这样的季节里，听到朋友要回家的消息，有一点惊讶。但此刻更多的还是愿意在逆来顺受中默不作声地心归故里。
小北街上的人力三轮车生意最好；清晨街上推着小三轮车叫卖的热气腾腾的冻粑，可以为人们开启新的一天；每条街上除了普通的商铺店面之外，总有一两家茶楼，馆内除开麻将，还有贰柒拾和干瞪眼；潘荣记家的甜皮鸭只卖一上午，排队的大多是回头客……这些平凡的市井画面不是大城市特有的，而是可以在眉山这样的小城市里遇见的。
我读过很多名家关于家乡的描述，涉及眉山的，我格外关注，总会过目不忘。我也读懂了那些文字背后的温度和心情，在文人笔下常常有着相似的河流与熟悉的村庄旧事心有戚戚，继而令我感到暗自惬意。所以对于眉山，我想写下好多好多的故事，写下高远的蓝天，写下儿时的玩伴，写下浇花的老爷爷，写下店铺里的老奶奶。我也想写下眉山人奇妙的生活，写下正在生活中发生的朴素、善良和美好。
我与眉山的结缘，大概要追溯到我出生的时候，索性三岁以前的记忆已然空白，我在眉山的见闻占据了我的主要篇章。我的祖辈都是从农村里走出来，最后留到这里的那批人。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对于家的概念早已不是一种尴尬的认知，因为一旦脱离了农村的艰苦劳动，努力扎根的这个地方不仅是安身立命之所，更是造福子孙后代的社会基石。就像现在的北漂和南下的年轻人一样，在一座陌生的小城里从一穷二白到安营扎寨，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成家立业养家糊口”，他们牵拉着人生的纤绳在艰难行进中完成生命中各个角色的交替。而我则有幸成为了后来的坐享其成者，在成长中见证着他日新月异的变革。
小时候，眉山只是一座很小的县城，但由于是苏东坡的故乡，千百年来早已声名远扬。我并不拘泥于他浸透着东坡底蕴而深深地迷恋着这方的水土人情，迷恋着这里的一花一草，但如果要我提起他的好，甚至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大概就是这样。我便忆起小时候读过林语堂先生笔下的《苏东坡传之眉山》了：
“眉山并非一个很大的城市，但住家颇为舒适。一个现代诗人曾描述眉山，他说眉山镇上街道整洁，五六月间荷花盛放，最为有名。当地种植荷花已成一项庞大行业，因为邻近各市镇的荷花贩子都来此地采购荷花。人在街上步行之时，会见到路旁许多荷花池，花朵盛开，香气袭人。在纱豰巷，有一座中等结构的住宅。自大门进入，迎面是一个漆有绿油的影壁，使路上行人不致于看见住宅的内部。影壁之后，出现一栋中型有庭院的房子。在房子附近，有一棵高大的梨树，一个池塘，一片菜畦。在这个小家庭花园之中，花和果树的种类繁多，墙外是千百竿翠竹构成的竹林……”
这样的描述在现在是不常有的，不过说他过日子很舒适这一点，我不否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是住在小城里别有的一番风味。眉山的街道，大街小巷都是贯通的，以三苏雕像广场为核心，眉山的商业地段大多紧邻于此，商业街道略显拥挤却错落有致。就拿纱豰巷来说，与商业街、小北街、环中巷的交叉分布，往往能为来往的人们在闲逛之余还能将食物与味蕾进行深层次地碰撞，一饱口福，这种集服饰与美食于一体的模式，使得来往的不及商人，便是顾主，不需周密计划该如何采购，光是店家独有的吆喝叫卖声，都足以让人驻足停留，一探究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眉山在人们的交往密切中成长，遥远的村落里，流传着彭祖长寿和八百进士的故事，繁华的商业地段弥散开来的，是眉山人依靠商运打造出的浓厚的市井气息。
而我对眉山又有什么样的感情，自然要说一说，否则会引起大家为此颇为揣测。我从小在这城中长大，谈及故乡，第一印象自然会想到这里，附带想到我蹒跚学步时路过的街道，儿时带着诱人气息的零食，挂着不同颜色招牌的商铺，某次绊倒我走路的石块，还有那让我目不转睛哭着闹着要买的玩具。只是在数年之后，我不是归人，更像个自家门外的孩子。
我在眉山生活得越久，也就越具有一股子本土味儿。出门在外，用眉山话与他人正常交流，诸如随口一句“你在搞捏儿”、“你最近咋样”这种问候，并不失掉半点违和感，而是能与别人亲近得恰到好处；只要出行不便，总能在街头巷尾看见来回穿梭的人力三轮车，虽没有汽车的快捷和舒适，却能与小城的迷人气息紧紧相拥；远景楼屹然伫立在岷江岸边，灯火璀璨，望东坡颂月，照映着城市的绿园；鳞次栉比的高楼外，围绕的是不及闹市繁华却令人心驰神往的乡野……但我对于眉山的吃食，更是念念不忘。
眉山人似乎普遍都懂得一个真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眉山的吃食，因种类繁多而分布广泛，用琳琅满目来形容毫不为过，但我情有独钟的，不是眉山特有的东坡泡菜，而是城北老字号的卤味、城南老刘家的龙眼酥、城东的西坡烧饼、城东边的叶儿粑粑以及城中的麻糖。就因为这些看似简陋直接的理由，我心系故园的情愫却在这里深深地扎根，不仅仅因为这一切的都来得亲切，更是让我走到哪里都会心心相念。
作为眉山人，我诚然要称赞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花一草，不论是瓦屋山，还是东坡湖，都是我一直深爱着的故乡。他不在那片世事变迁的土地上，而是在我柔美的心中，又正因为是故乡，所以走到哪都不会丢也不会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