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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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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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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奶奶

从我记事起,奶奶就裹着小脚,那个时候,长长的裹脚布裹缠着那双“三寸金莲”。我曾天真的问奶奶疼不疼,奶奶总是露着仅有的两颗门牙笑着说,不疼了,麻木了,也早就疼过了。

奶奶给我讲,她们这辈女孩一般在五六岁时开始缠足裹脚,用长布条将拇趾以外的四个脚趾连同脚掌折断弯向脚心,形成"笋"形的"三寸金莲"。到底有多么疼痛?可想而知。奶奶说她缠足的时候,整整哭叫了三天三夜。她在一边讲,我在一边听得手心冒汗,整个神经也绷得紧紧的,我能感知奶奶那时的疼痛,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奶奶讲,这样做一般大都是在长辈的逼迫下进行的。母亲或祖母们不顾孩子的眼泪与喊叫,以尽到她们的责任,并以此保证女孩子未来的婚姻生活。这种人为的伤残行为之所以能广为流行,是因为它以人工的方式营造出了一种独特的"女性美"。

但是老年之后的奶奶洗脚的时候,从来不让看,背着我们躲在墙角偷着洗。我只看到晾晒在墙角边柴火垛上,被奶奶洗得又白又长的裹脚布。奶奶的裹脚布是两套,一套裹在那双洗的干干净净的“三寸金莲”上,一套被奶奶洗完晾干后叠的方方正正,藏在跟随了她一生的那个宝贝“针线包包里”。

在我的记忆里,奶奶总是坐在大门外花枣树下的石台上,还有她亲手用玉米皮编织的蒲团。沏上一壶干烘茶,一把茶壶,几个茶碗。但是,奶奶只用其中一个茶碗,她说那些茶碗是给路过的农人们用的。他们上坡下坡走过我家门前,走过花枣树下,奶奶便会准备下板凳,充满茶水供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解渴。

奶奶有一项技术,是我永远都学不来的,那就是———盘腿。两腿交叉盘起来齐齐整整交叠在一起,而且是实实在在的落地,而我却怎么也做不到那种程度。一次次的练习一次次的失败,累了就钻在奶奶怀里淘气。捏她的耳环,拽她的两个大耳垂。

枣树发芽了,奶奶坐在那儿,枣树开花了,奶奶还坐在那儿,风一吹,星星般的小枣花落满奶奶的怀抱,其余那些则如流星般滑落。

枣子成熟了,奶奶伸手摘下几颗,掰几枚蒺针,扎上马腿,扎上马尾巴,为我做几匹奔腾着的“红枣马”。

如今,那个平整的石台依旧还在,那棵花枣树也依旧还在,唯独不见我盘腿而坐的小脚奶奶……

无数个梦中我在等待,等待奶奶再给我做几匹“红枣马”,然而,当我从哭泣中醒来,却看到如小枣花般的流星划过我的窗台。我知道,奶奶来过了,她来看过我了,只不过是,她不想打扰我宁静的生活,而选择去往遥远,遥远的天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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