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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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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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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次的爱连载

在不知道几时几分,也许老家的合欢树叶正飘向地面,我父亲去世了。


他是某种意义上我完全不懂的人,我从小就在外地上学,没有人懂他特意这样安排的意义。


所以一直到大学我都没有和他有过太长时间的相处,甚至于因为生分,我特意在寒暑假出来打工,我觉得他也乐得于此。


我从大学请假坐电车回家,电车很稳窗外的景色却总是摇晃。因为估计错了天气,我只能蜷在一起尽可能用力地抱着书包,手脚末端的感觉就像是挂科了以后,经过熬夜复习后坐在考场的那段时间,好像是不冷,却正是在冷的发抖。


这是个依山的镇子,又或者说是偏有人要在山上住,是在政府对山体规划之前还是之后呢?总之,我父亲就是一个宁可住在山上的人,而他也确实有那么一笔钱,足以让他额外雇佣仆人和供我读书而又不必做事。


环山的路的尽头,虽然不大但对于寻常人家也算得上宽裕了。两年前整片的草坪已经用鹅卵石铺了蜿蜒的路,我总以为认错了房子,即使父亲他突然想铺路也绝没有这样的兴致让它曲上几弯。


幸好内部还是那些没见过几次也忘不了的摆布,太过简单的事物就常会有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何从车站的一路上我都没有听到身边叔父们的话,只觉得自己不断在点头。


进最里堂的时候我从侧间看到了黑色的棺材,因为母亲去的更早,丧事就只能先由亲戚们张罗收拾,等我回家才讨论出殡的事。里堂端坐着的是父亲的养母,所谓亲戚也正是她的子女们。


“回来了。”


“是的。”


平常她都因为父亲不让所以不来,于是就常让我去她家玩,上高中以后已经有五年未见了。


“女朋友没有来吗,这是你们家最后一件大事了,以后只怕我们两家就缘尽了,所以总想看一眼,才能踏实。”


“是我考虑不足了,只觉得不结婚的话会使对方难做。”


“不能这样想,你父亲…罢了。出殡的日子定在明天,没关系吗?”


“我没关系,昨天休息的很好。”


“还有些细项一郎会和你确认的。”


“是。”


一郎就在门外等候,我不知道父亲的养母家为何古风至此,但总觉得还算受用,也可能是教条没有约束到我身上过。


一郎高高大大,是个极其认真的人,头发像是永远都不会长长一样,对我说“这边请。”这呛得我胸闷而又毫无办法,仅仅是年龄上的差距就足以让人不安,何况还有辈分在,但一郎他们兄妹好像都没有自觉或者说从没把我作为侄子的关系,从我小时就好像在把我看做同辈一样平视。


一郎坐在桌子前,在我面前摆着几张纸,上面逐条记着各种细节,甚至在吃饭时的座位安排也说明的非常详细。他指着纸逐条询问我的意见,可我毕竟是没有经历过,只好不断地点头,最终我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打电话给父亲的亲友们罢了。


电话簿是一册黄皮的厚本子,非常崭新,与父亲孤僻的处世倒是相符。但令我惊讶的是名册越翻越多,厚厚的册子居然快要写满了,父亲明明是如此孤僻的一个人,甚至亲戚们也不来往。


我一个又一个打电话,打通后也只是一句生硬的通知,本子上记的除了亲戚我一个都不认识。


偶尔有要挂掉的时候突然问葬礼在哪里进行的,我简短地回答以后向他的出席表示感谢。仿佛公事一般的程序令我极其的疲倦,开始对我以后可能的工作产生莫名的厌烦,不经意间抬头才发现已经深夜两点了。我走出房间想要休息一下,虽然并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放松的,以我对这个家的了解来说。


在隔壁是父亲的书房,正从门缝漏出橘黄色的灯光,一如他的平常。


我轻轻打开门在棺材前深深地一拜,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总归是我的父亲。


拜完以后我起身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是非常锻炼人的硬木方椅,书桌的对面还有一把藤椅,铺着坐垫以及毛毯,那是我母亲的,我从未见过她。


在我出生的时候,她就再也无法坐在那把藤椅上了,据我所知。


离硬椅一伸手的距离就是一台小冰箱和一架点唱机,我随手放上一盘唱片,从冰箱取出白酒,父亲很会喝酒,经常独自呆在书房喝上一天,出来时却仍然非常清醒。


但他的身体显然还是诚实的,所以他安静地躺在了那里。


据佣人所说,是她在定期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脸色铁青趴在书堆中的父亲,明明医院的报告还放在手旁的抽屉里,他是个不依靠什么就活不下来的人吧,无所依靠的时候就只能尽量麻痹自己,最终也许是被动地选择了最有效的办法。


书已经堆放在一边了,是些生硬拗口的外国作家的书,那些是有着我一直以来都不读几遍以上就无法看懂甚至不知道读了哪些字的长句,逐字逐句的读完以后才突然发现其实那并没有什么值得如此费力的内容。


但其中有一本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把它小心抽出来,它之上的书堆抖了一抖。


这是本简装的书,要说的话,就像是一本书的设计初版。甚至是自由到了可以被称为笔记本的程度,白色的封皮上从正面右侧的中间,经过书脊划到背面的左下角,一条有微微角度的黑色的线,像是一个人的影子被深深地拉到书后。


书摸起来有种深沉的时代感,醺醺的脑袋突然清醒了大半。这时我才注意到了正在播放的音乐,虽然我对音乐所知甚少,但也听出来了这只是某几个不断重复的节拍,非常杂乱而没有韵律。


甚至是不能称之为音乐,只有些简单的节奏罢了,像是无聊时在桌面敲动的笔,但音色分明是小提琴。


我缓缓打开那本书,果然没有目录序言等等一类的东西,翻过第一页的空白之后就进入了正文。






木内是个难以描述的人,也许是因为毫无特点,又或者说是因为所有地方都值得一说而显得冗乱。


要说的话,我只记得一个。那就是他有种“令已然安心于现实的妇女萌动起也许从未有过的春心。”这种独特的魅力或是气质,也许是他乖巧的形象,或是青涩少年一样的阳光稚嫩。


有时我在工作时他会在远远的地方站着,我看到他时他才开心的招招手示意他有事找我。一来二去之间,我对他的到来也变得颇为敏感,每一次我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他正穿过人流走过来,我都会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然后向客人赔不是。


一来二去之间我有很多客人都认识了他,我没注意到他来时就会有客人提醒我,代价是自罚一杯,可以掺花酒或果汁。


自然,他的那种莫名的气质是我从客人身上观察出来的,他似乎颇受中年女人的喜爱,然而他总是怯生生地站在远处,即使她们想要唤他一声也穿不过人流和笑声。如此一来我有许多主顾都想通过我认识他,或是单纯的请他喝酒。


“经常来找你的那个孩子,请他来喝一杯吧,我请客。”


稚子是我最大的主顾,也许是因为我比较擅长听人倾诉,发泄他人的情感,她因为工作早早谢顶的丈夫也常来找我喝酒,与其说是主顾,不如说是常常请我喝酒的朋友。


当时的我基本与所有的顾客都尽力营造这种关系,因为我知道这种工作是不稳定且不长久的,既然好吃懒做的话,就要多动心思。


当然,对于她们的请求我都一概婉拒了,虽然她们确实具有不俗的身份,从某些方面来说对他的未来也许会有些帮助,但在这里会释放的只有无处发泄的荷尔蒙和轻巧的笑罢了。木内是京都大学的高材生,只是接触我这样的人或许没有关系,过多涉入风尘怕会让其堕落。


我的确旁敲侧击地问过她们对木内的感觉,回答也大抵不过期望他是自己的儿子或是恋人。常常作为情人的我,第一次从他们的嘴里听到了“恋人”这个词。而且有相当部分竟同时怀着这两种奢望,真是不知耻,她们怎会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的卑劣春心!


淳子是个富含气质而有古韵的女人,相比于其他顾客把我作为寄托,我竟是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淳子的温柔乡,她的头发盘的整齐而又漂亮。


“那样乖巧可人的孩子,有哪个女人不希望他是自己的儿子呢,即使不是,看着他心里也生出了欢喜呀。男人是不懂的吧?”


我当然是不懂的,别说我自己了,就是从小认识的孩子里也没有如木内一样的,我所见过的也鲜有温柔至这般的母性。


然而我还是无法理解所谓女人的春心,女人所谓的怜爱、喜欢、倾慕、同情乃至于亲切等等最终都交结于一点吧?因为有史以来就被男尊所压制的感情。积久的感性无处寄放,心逐渐变得愚钝,身体反而变得感性,装满的水失去了束缚就会决堤,然而石头无法轻易变得圆润。


女人也许就只有好或不好,愿意接到壶里的水烧到终点就只有沸腾。然而终于就是淳子也回答不出了,她红了脸转去插花。


我甚至觉得感性是更为敏感深刻的,欲盖弥彰的,性的掩饰。


当他受到中年女性的喜爱的时候,在同龄的女性里却并没有如此的受欢迎,甚至是一个班里的女生他也说不出几个,相反的在男生里吃得很开,甚至是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这便令我更加困惑,即使我自诩深谙女人心理,这时竟觉得男人我也丝毫不懂了。


从父母的角度来看的话,木内的确能算得上一个好儿子,乖巧懂事,努力聪慧,即使我还远远没到做父亲的年龄,但还是从每次回家时都不由得注意到路边的礼物小吃察觉到了我令人脸红的父性。


不得不承认,木内是让人不自觉地就想给予宠爱的。


当时我因为老板新开了另外的酒吧想要给我管理,而在寻找合适的房子来住,偶然间看到了一张寻求合租的传单,胆怯的躲在黑板的一角,右上角甚至没有贴紧,好像是为了不被人看到而特意贴在那里一样。


当时我出于没有时间无法管理而没有选择那所房子,而今如果有两名合租的人来收拾管理的话,那便是再好不过的条件了,再者即使我因此而出了大头,也比一个人租要便宜的多,独自一人的我一方面虽然花不了什么钱,另一方面却也有存钱的兴趣。


合租的就是木内,另外还有一名叫做一彩的女生,木内本计划四人合租,但我提出我出两人份的租金,并请求他们帮我收拾房间的时候,木内便欣然答应了,并且顾及到一彩而独自揽下了帮我收拾房间的任务,电话里的一彩似乎并不关心合租的人是谁。


一彩也是京都大学的学生,不过和木内并不是一班,而是比木内低一届的大一生,因为与宿舍不和特意出来租房,木内则是因为要考研究生,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男生们在一起的话总是安静不下来的。


一彩是家里的大女儿,受了娇惯的她是怀着向往而来到大学,但一切都不那么如意,可以说是在大学挨过了半年的她,在下半学期就毅然的出来租房,并决心断掉所有和同学们有所联系的任何活动。


但显然她这也是不能如意的。


刚见到她的时候我已经搬进新房了,正在客厅喝水,突然从玄关出现了一个大大咧咧的的女生,姬式的头发被汗结成了缕。


正在往杯子里倒凉茶的我,顺手拿过桌边的杯子,倒了满满的一杯递给她。


这就是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完全没有生人初见的客套,甚至没有简单的问好,她是因为不谙世事,我则是因为疲于人事,于是我们的友谊就凝在了那杯被一饮而尽的凉茶,从第一面到后来我们分手,我和她从来也没有相互问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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