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大学刚毕业的儿子背着行囊,孤身浪迹天涯。我与老婆去机场送行,陪着儿子走到最后一道安检关口,与我们一一拥抱告别后,儿子就大步走向安检口,完成了安检后,看见儿子头也不回地一往无前。我们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目送儿子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看不见的地方。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返回的路上,我心潮翻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停地与老婆讲着如果不让他远渡重洋,将会是什么样,等等,以此来自我安抚失落的心。汽车沿着长江边奔跑,止不住泪洒沿途……同时,我又想到儿子即将飞越重洋,对亲情的不舍、对故乡的眷念、对明天的未知、对未知的恐惧等,正冲击着儿子还幼小稚嫩的心,断定此时儿子也一定是在泪洒太平洋。那天是2010年1月6日,儿子只有22周岁。
几年后,儿子对学习与工作的地方澳大利亚布里斯班已经熟悉,无论是城市东西南北纵横交错的路网,还是北区南区的人文环境以及与人交往的规则习惯等,在渐渐地融入当地的人文社会环境。我们没有去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2016年,儿子邀请我们去布里斯班参加他的婚礼。我们飘然而至布里斯班,婚礼在以布里斯班的标志性建筑故事桥和布里斯班河为背景的一个酒店的草坪上举行,在灿烂的阳光下,身材高大的儿子身着礼服牵着身披雪白露肩婚纱儿媳的手站在C位,光彩照人,熠熠生辉,高端、隆重而浪漫的草坪婚礼就像电影里的画面美不胜收。命运将儿子抛到了布里斯班这个儿子并不了解的城市,他在这里完成了学业,找到了打工的东家;也在这里找到了爱情,在异国他乡认识并迎娶了中国女孩,有了自己的归属,心有了安放之处。那个时候让我感觉到,在不知不觉中,布里斯班已经留下了儿子,布里斯班不再是举目无亲、语言不通的陌生的地方,布里斯班有了自己的家,他乡渐渐地在变成故乡,那天是2016年10月30日。
随着小孙女的出生,我们当上了爷爷奶奶。为了陪伴孙女的成长,我们在一个时期内,比较多次地出入布里斯班,渐渐地熟悉了那里的主要交通路线,游览景点,购物场所,特别是认识了一大群与我们背景相同、品味一致、经历相近、又有着同样“任务”的中国大叔大妈,大家一起畅聊观感、互相认同、抒发情怀、抱团取暖。同为华人,天然自带的成为朋友的亲密性;守望相助、其乐融融的社区氛围;认识与不认识的“老外”从马路对面隔空传来的温情问候和热情招呼;满眼的蓝天白云、绿树红花等,温暖着我们“外来游子”孤独与寂寞的心,让我们感觉到“同在蓝十字星空下”的平等、温暖和美好。对社会制度和人文情怀的认同,使之心生眷念,也就不再有“异乡人”的格外和拘谨,对先行一步融入澳洲社会的人有了羡慕之意。儿子渐渐地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孩子;有了永远居住的身份-绿卡;工作上也由打工者转变为自己创业,心有了安放之地,安居乐业成为了生活的主题词。一天儿子问我们,要不要申请年老父母的PR?我心里掠过一丝窃喜,老婆却断然拒绝。老婆将儿子从小带大,感情很深,百般不舍,但不适应“好山好水好寂寞”的澳洲生活,也不愿意长时期近距离地婆媳相处。此时我明白,儿子已经彻底地他乡变吾乡了,老婆的吾乡就是故乡的意识却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儿子在异域飘泊,曾走在看不见太阳的早晨,也曾走在看不见月亮的夜晚,有工作的地方没有家,拼搏不息的青春伴随着无处安放的灵魂,浓浓的乡愁里装满了牵挂和泪花。而布里斯班容下了他孤独的灵魂,布里斯班留下了他的肉身,他在布里斯班有了工作也有了家,在布里斯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孤独的灵魂在布里斯班得以安放,落地扎根于他乡,渐渐地融入他乡,诗意地体会着“他乡变故乡、故乡成远方”。
我想起了西方白人库克船长,当年他飘洋过海,在澳洲的最东端处登陆,从此发现了澳洲大陆,并将此登陆的海湾命名为很西方的拜伦湾。我想起了高高矗立在拜伦湾上的白色灯塔,它照亮了西方白人登陆澳洲大陆的路,也引导着世界各地人们连绵不断地来到澳洲,带去不同文化和文明。
澳洲土著与外来移民在这块土地上共生共融,西方文明与地方习俗荣辱与共,心灵想通,安居乐业,共同在这块土地上建设美丽家园。因为心有归宿地,澳洲被建设成为一个先进文明发达富裕的国家。
在人类社会不断文明进步的发展中,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能是绝对纯粹的土著,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拆除樊蓠,打破壁垒,不同文化流动交融,促进文明发展,达到新的和谐,这是历史潮流,是时代呼唤。改变世界、创造生活,心能安放的地方就能成为故乡,家乡就是成为了记忆中望不到的远方,也不伤感,在遥远的地方祝福家乡。
自由带来的心安是长久的,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像在家乡一样心安理得。心中有安宁,他乡变故乡,岁月无波澜,愿所念之人都平安。
2023、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