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生活日复一日的相似且喧嚣,所以远方和遗世独立的角落显得弥足珍贵,令人心生向往。
陶渊明写: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这是他想象中的桃花源。
巧的是,我遇见了这样的桃花源。
贵州安顺,天龙屯堡。
山水之间有一小镇,石头筑起的古堡建筑存在了600余年,600余年来遗世独立,它有着最原始的淳朴。行走在青灰色的石板路,小桥流水依稀是江南的模样。年迈的阿婆认真说着从前,明朝调北征南让他们来到这里,战后便留了下来,从此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任由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他们宠辱不惊,依旧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戴着长长的耳环。
在少数民族聚集的贵州,这样一个原始的汉族部落显得弥足珍贵。
喝过阿婆的大碗茶,就踏上了青石板,走在幽幽小巷,清风拂柳,天空是澄澈的蓝。心中不免溢满感动,这大概就是历史的魅力。我去过很多古镇,也见过它们的日升月落,吹过它们桥上的风,听过它们悠久的历史,但都无法令我着迷。现代化的古镇无法让我坠入历史的长河,在那里,我找不到从前。
直到走上了屯堡的桥,看见那些寂寞而善良的青山,云雾,小溪,就像是永不迟暮的美人,静静的美了好多好多年,与人们一同看这世间,点缀世界,令人着迷。这种不掺杂质的纯粹让我不止一刻沉醉于此。
我本是热爱驰骋的,向往远方,热情飞越大地,往事落在了山花烂漫之间。直到发现无尽的孤独,我才停下脚步,拣回那些落入山野中的东西,却终究抓不住如烟岁月,。
世界是个围城,繁华中的人想尽办法寻一处安宁,小城里的人也对大城市的繁华艳羡不已,或者说,人总是向往不可及的事物,久而久之成为梦想,成为执念。
小时候最爱看的节目叫做《远方的家》,从那时起就对远方充满了向往,想去看看这样广阔的土地上,生活着多少与众不同的人们,想去见见不曾遇见的风景,还有他们的故事。
在所有人都在思考自己以后是做科学家还是医生的时候,我毫不犹豫的说我要做记者,是那种品味百般人生,去看看与繁华世界不同的千百种生活的那种记者,与那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看看“远方的家”。
所以在摄像机对着我和当地年迈阿婆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恍惚,觉得这幅场景似乎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曾想象过。
暮春时节的屯堡,风有些暖软,阿婆认真的说这关于这个小镇的故事,和她们的习俗,比如新婚之夜母亲会为女儿拔去额前的头发,是对婚姻生活的一种祝福;她们为我们熬制解暑解渴的大碗茶,教我们一针一线缝制凤头绣花鞋,这是代代相传的手艺;还有每到整点就开场的傩戏,这个只在历史书中听说的东西真真正正的出现在了眼前,台下早早坐满了人,一张张简单的长椅和着颇有年代感的戏台,一声锣响,一阵鼓声让我恍惚间回到了百余年前。
采访过傩戏演员后,便看到了年过六旬的他们带着孙子开始“舞刀弄剑”,嘴里依旧吟唱着一些似懂非懂的唱词,小朋友咿咿呀呀的学着。这一幕被我记下了很久很久,文化就是这样,代代相传。
沈万三的故居,百年前的书院在这个小镇里不改模样的存在着。短暂来到此处,便也觉春风柔情,往事清零,诗说:此心安处是吾乡,心安是因为它像极了梦中的江南。
有人说,写作的人往往不属于你看到他所在的地方。他们也许来自山川,也许属于湖海,心中有丘壑,还有广阔无垠的土地任其遨游,或许我来自青山白雾中却最终醉倒在江南四月的春风里。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惊醒,最终回到灯红酒绿,川流不息的都市生活,心却留在了江南。
身边的同伴和工作中的摄影机将我拉回现实,却也觉几分温暖,年少时的想象在这一刻真真实实的发生,在这里遇见了江南也遇见了年少炽热的梦想。
离开这里的瞬间就从寂静中步入了喧闹,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于是我悄然离去,唯恐惊醒这座沉睡中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