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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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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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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销社

供销社

作者:孙国林

上星期我下乡到我老家那个村,看到村委会前那栋具有时代感的建筑物——供销社,依旧巍然屹立在那里。石灰粉成的白墙面,早已让岁月的风霜留下道道伤痕,墙根脚长满了野草,玻璃窗的木框架上油漆也早已脱离,裂出长长的缝隙,红漆门也伤痕累累,面目全非。

供销社旁边原来的学校、老村委会、医务室早已不复存在了,只有它依然屹立在广场边。眼前的这栋石木房子,虽然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靓丽,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但我敢说,在这远近几十里的地方,应该也算是几经修缮后保存得最完好的一栋“古建筑”。它曾是我们几个村繁华最热闹的地方更是一个承载着无数人回忆和情感的村中心见证了一个时代的风云变迁。

供销社,现在90后、00的年轻人恐怕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对于生活在上世纪五十到八十年代之间农村人来说,供销社再熟悉不过。在儿时的记忆中,供销社都是设在各村集中点的代销店,是那个年月群众唯一不出村可以花钱的地方供销社是一个很年代感的古老名词,也是美好事物的代名词,对繁荣村经济、满足村民生活需求,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承载着我们这代人很多美好的回忆,承载了我们这代人对更好生活的向往

那时的供销社简直就是一个百宝库,里面的东西包罗万象,什么都有卖的。玻璃柜台、格子货架老算盘大磅秤米面粮油酱醋茶、食盐白糖水果糖、粉条海带散白酒、香槟啤酒麦饭石、花生米兰花豆、洋火香烟洋瓷碗、白布灯草肥皂洗衣粉、煤油桐油、凉鞋解放鞋、胶靴马鞍翘、草帽斗笠帽、灯泡手电筒、碗筷搪瓷盆、杯子温水瓶、坛子砂吊子、针线雪花膏、铅笔钢笔毛笔圆珠笔、白纸红纸皮纸小册子、小字本中字本算术本、直尺圆规三角板、橡皮擦子卷笔刀……在那个没有超市和网购的年代,提起记忆里的供销社,特别是供销社里应有尽有生产生活必需品每个60后、70后的人都不陌生,更是这代人的儿时回忆

在那个计划经济年代所有生产生活物资都是按计划供应。与时俱进的一些特殊产物——布票、粮票、油票、肉票、糖票……更具时代特色。不管你想买任何东西都需要凭票证,每次只有等到那个大队发放票证后,拿着票带上钱,一大早从家里跑到老远的供销社,排着长长的队,等待着选你想要的生产生活必需品。

原来这里并不通公路,供销社的所有商品,都是靠人工从60多里外的县城肩挑背磨运来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才修通了“青山公路”,供销社的物资,换成了用手扶拖拉机运进来,后来有了东方红拖拉机,再后来又有了神牛25拖拉机、东风牌汽车。随着运输工具的更换,供销社的商品越来越更加丰富了,像缝纫机这些较大件商品,也逐渐上架;山里的中药材、土特产、农副产品也开始走出大山,这给大山里人们带来不少的财富。

那个年代物资匮乏、交通信息闭塞,供销社曾风光一时,成为人人羡慕的地方,每天总是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供销社的“同志”(售货员)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也一度成为时髦年轻人的宠儿更是人人羡慕的工作,最“吃香”的职业,是当时“金都不换”的,是“八辈子修不来”的,比当时在其他国家机关单位吃国库粮的,还要“俏”得多。他们一日三餐吃公家的喝公家的,伙食也不错,不仅上班稳定轻松,而且走到哪里都是风光无限,无论在哪里都有人“刘同志”“马同志“张同志”“王同志”的喊,他们家家都捞的是富得流油,个个都喂得是肥头大耳,就连他们的家人、亲戚都跟着沾光。

这还不算什么他们每天站在柜台里,在商品琳琅满目的货架前面对源源不断前来买东西顾客,总是那么趾高气扬。就算你是翻山越岭地走个把小时山路来称一斤盐,打半斤煤油,扯两尺灯草绒,那也要看“同志”的心情,他有说有就是有,说没有就没有;或者他说这哈忙,你只能干等着

如果供销社里特别的熟人,平日里你想生活物资,没有“票”,就算你有钱,也绝对是买不到的;即使你有钱又有票,也难买到“优质品”。假如你要割(买)点猪肉,就难买到肥一点的。

所以,在那个年代,哪个里一旦有人当上供销社“同志”的,左右邻舍、三亲六戚都得想方设法地跟他们搭上点关系,遇到什么紧俏货,好自己人预留一份。

还有更牛的,那就是负责收购的“同志”(收购员),专门负责收购党参、黄莲、贝母、丹皮、天麻、黄姜、牛膝、木通、厚朴、防风、伸筋草、牛耳朵、山茶叶、狗骨头树叶、香拐子树皮、黄金刺兜兜等中药材,以及生漆、香菌、薇菜等农副产品。

山里的老百姓,总会在农闲时节到深山老林里去采挖各种能变卖成钱的山货,弄回家后,当洗的洗,当碎的碎,当晒的晒,总是想方设法的提高质量,能卖个好价钱,再换一些生活用品。但并非人人如愿,不管你是背几里还是几十里山路,到了供销社,能不能卖个好价钱,除了你的山货本身的货色外,那就要看你走不走火,那天那个“同志”的心情好不好。

如果那天你遇到“同志”的心情好,他只会习惯性的用手捏一捏、抖一抖,就会叫你放到磅秤上,换上大小合适的秤砣,用两个手指前后一敲就算称好哒,7斤、15斤、184两、21斤半……然后抓过算盘,一一得一,二三得六,三五一十五,逢二进一,就给你算出来了好多钱。不会嫌你的山货灰多,也不会说你的山货不够干,皮也除得合适。如果那天“同志”有特别开心的事,在结完账后,还会给你撒一两颗水果糖。

但是,如果你火气皮,遇到那天那个“同志”心情不爽,这就该你背时了。他一抓一捏一抖一瞅一闻,便马上吼道:“还这么湿,趁这哈太阳好,赶快倒啊场坝里去晒……”“这么多灰,去抖干净了再来……”“都快发霉了,背回去淘干净,晒干了二天再来……”总之,他会以各式各样的理由刁难你,压级压价不说,还要除皮除灰除水分,也不会让你心情爽。

其实,在我的记忆中,也不是每个“同志”都是那么不近人情。有一天放学后,我和班上的一个同学在供销社旁边的高坎下,发现了许多被丢弃的废化肥口袋(塑料纸)。我俩在废品堆里翻了半天,找到一两条比较完好的,先小心翼翼地铺在地上,然后在废品堆里,翻来覆去的将稍微大点的碎片,一片一片选出来,码成一堆,最后用那两条口袋裹起来,用一根草绳捆了又捆,生怕被收购“同志”发现了我们的秘密。

我俩专门转了一大圈后,才抬到收购门市,强壮着胆大声喊道:“牛同志,卖胶纸……”太幸运了,牛同志把手伸进去摸了一摸,什么都没说,就要我们抬到磅秤上。

经他娴熟地几下子,就称好了,然后大着嗓门喊道:“32斤半,1块6毛5,除去灰5分钱,1块6毛钱,是要钱还是要东西?”“码到堆子上去……”

我们专门要牛同志给了我们16张1角的,接过钱,我们数都没数,就一溜烟跑到学校旁边的石笋根脚,往地上一坐,来不及喘气就你一角我一角的,一人分了8张,又在手里数了一遍又一遍。哇,发财了,我们发财了,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容易发了一笔横财,更没想到原来人人眼中的“坏同志”,也并不坏。

但不管怎样,我都喜欢跟母亲、姐姐到供销社去卖山货。而且每次还特别卖力,使尽吃奶的力气,背一大回走三四里山路也不觉得累,只想能买个好价钱,多买几毛钱,好吃上几颗水果糖。如果那天遇到“同志”的心情特别爽,行情特别好,还可以买一本画册子(小人书)。

记得那时只要下课铃一响,我们都喜欢跑到供销社,挤到柜台前踮着脚,欣赏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有时候,手里揣着一毛钱,东看看西看看,什么都想买,结果还什么都没买,上课铃就响了。连忙把被汗水浸湿了的一毛钱,塞进裤兜,用手按着,情不自愿地跑回教室,生怕那一毛钱跑丢了。

后来,我们一个个或到外面去上初中、高中、中专,或跟人学艺,或直接回家务农,跟这供销社的交道就越来越少了。再后来,山里的年轻人,又一个个到外地或工作,或创业,或安家。总之,一个个都是想方设法的逃出大山,逃出这贫困的山咔咔,到外面的大千世界去追星自己的梦想。只有这供销社,依旧挺立在这里,经受着岁月的洗礼,陪伴着一代渐渐老去的人们,见证着大山的变化。

然而时过境迁,随着社会快速进步,随着市场经济的冲击计划经济下“统购统销”、垄断了几十年的供销社,一下子“唯一”变成了“之一”全国各地的小商店、小卖部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小地摊、串乡的也随处可见,对各地供销社形成很大的冲击。老百姓的购买方式层出不穷,供销社的顾客也越来越少,“同志”们的地位也逐渐变低,年轻“同志”的身影慢慢减少。供销社昔日的耀眼光芒逐渐暗淡,最后公家的供销社一个接一个的消失,直到渐渐淡出人们视线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眼前的这栋供销社老房子,任然孤独的屹立在这里,它却见证了我们村的变迁与进步,仿佛在向过往的人们诉说着往日的辉煌与温暖,永远成为历史的记忆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随着社会发展和时代的变迁,许多事物都在不断地变化和消失。但些深藏在心中的记忆和情感却永远无法消逝正如眼前这栋已伤痕累累的供销社,它曾经陪伴我们成长,虽然它的风光早已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但它所承载的一个时代的记忆,无数温馨美好的回忆还有无数艰苦辛酸,都将永远留在我们这代人的心间。但它所承载的那份情感和记忆却是永恒的它让我们铭记过去,铭记那些陪伴我们成长的岁月和记忆珍惜当下,憧憬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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