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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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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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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难忘的早晨

胡宝星

皮尔埃森是丹麦人,丹麦人的名字后面一般都带有一个森字,当然这是翻译过来的发音,意思是某某人的儿子,欧洲人就兴这种起名字的习惯。丹麦人是典型的日耳曼民族,高大伟岸英俊潇洒,很有风度很有气质,当然也很有教养,因此可以说,丹麦男人当属欧洲人种里面的极品了。

可是,皮尔埃森看上去却与我所见到过的很多丹麦人不太一样,因为他的个子不是很高,长相也不太像北欧人,看上去倒像是哪个南美洲国家的人种。后来,我和皮尔埃森混熟了,就开玩笑地问过他这件事,他很认真地对我说:我是纯纯粹粹的日耳曼民族,是地地道道的丹麦人。

皮尔埃森是丹麦的一家国际跨国公司检验部门的高级主管,很有学识,也很谦和,业务能力也很棒,所以他很受大老板的重用。他经常被派往国外所属的子公司考察调研,但是他还从来没有到过他们眼中的远东中国,当他们的公司有了一次到中国的机会后,他争着抢着就来了。

皮尔埃森如愿以偿了,他来到了我们青岛,来到了人口超越了他们整个国家人口总数还多得多的这个美丽的中国海滨城市。

刚到青岛的时候,这座闻名于世的海滨城市也着实迷住了皮尔埃森这位北欧男人,因为丹麦是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和美国澳大利亚这些相对来说比较“年轻”的资本主义国家不一样,丹麦的很多建筑是属于十八世纪洛可可式的建筑,兴盛于十二世纪到十六世纪的欧洲哥特式建筑也随处可见。

因为丹麦接触到后现代主义的建筑风格是比较晚的,所以他们的建筑格调看上去显得有些古老,也显得多了一些沧桑感,走进青岛这座东西方风格交融,古老新颖格调兼容的现代化城市,免不了让我们这位北欧朋友眼前一亮。

在我们青岛著名的风景区八大关里,有一座典型的丹麦建筑风格的别墅,就是居庸关路16号。那座别墅是绿色的墙面,建筑造型由尖塔与不规则斜顶屋面构成,南部为宽敞的方形平台。这座漂亮的小楼,就是著名的“公主楼”。

公主楼建于20世纪30年代,1929那一年,丹麦的一位王子来我们青岛旅游度假,王子十分迷恋青岛的旖旎风光,他想让他的公主妹妹也能够来我们青岛旅游度假,在这里避夏消暑。为此,丹麦王子让他们丹麦王国驻青岛的领事馆在青岛海边选一块风水宝地,为他那公主妹妹盖一幢别墅。

王子发话了,那位驻青岛的丹麦领事便开始忙不迭地操办这件事。很快,他们便在美丽的八大关别墅区建造起了一座具有典型的丹麦风格的洋楼,等候着丹麦公主的驾到。

然而,丹麦公主却始终没有来我们青岛旅游度假,王子哥哥为公主妹妹建造的这幢别墅楼,也一直没有为丹麦王室派上用场。但是,“公主楼”这个名字却叫开了,这名字伴随着这座丹麦建筑,流传了下来,一直到了今天。

随着刚到青岛的那股子新鲜劲一过,皮尔埃森就有些不适应了,最让他感觉不适应的就是青岛的交通状况,每每行车在路上,他都会紧张地抓紧车上的安全把手,尽管他是扎好安全带的。

看到皮尔埃森那紧张的样子,我开玩笑说:皮尔埃森,给你一部车,你敢上路吗?

他连连摇头,说:不!不!打死也不敢啊!怎么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之前仓皇出逃的情景啊?就算是世界末日到来也不至于这样啊?

我笑着说:慢慢你就会习惯的,我们中国的司机绝对是世界一流的驾驶水平,只要有条缝,车就能钻过去。

皮尔埃森笑了,说:或许是吧。我驾车的水平就够高的了,但我不敢在你们这儿开车,那么多车子在我身边乱窜,肯定眼晕了。

这次我没有笑,因为皮尔埃森所说的话是认真的,我们或许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交通状况,但对于北欧人皮尔埃森来说,他很不习惯。

一天清晨,我和我们的司机一起到大酒店接上皮尔埃森,准备带他出去做短途旅游,因为他已经结束了自己在中国的工作,准备返回丹麦。车子离开了大酒店,行驶在车辆并不是很多的马路上。我和皮尔埃森挨在一起坐着,车子在行驶着,我们俩在聊着。在一起相处已经有一些时间了,我们俩也算是好朋友了。

突然,皮尔埃森伸出了手,表情异样地指着前方。此时,我们的车子正要经过一个路口,顺着他的手望去,我看到了悲惨的一幕。就在这个路口,刚刚发生了一起两车相撞的严重交通事故,一辆红色的小轿车被一辆闯红灯的大货车给撞扁了。

我猛然想起刚才好像远远听到了一声撞击声,但当时我们并没有在意,谁承想那是两车相撞的声音!因为是刚刚发生的交通事故,处理现场的交警还没有来,没看到警车,也没有警察的人影儿,路上的车辆也很少。我看到那位肇事司机正在打报警电话,看上去一副丧魂失魄的样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我们的车子驶近了那辆被撞扁了的红色小轿车,当我们与那辆被撞的小轿车慢慢擦肩而过时,我们看到,那位显然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年轻女孩的左手臂,搭在了她的车子的窗外边,流着血,女孩趴在了她那曾经十分心爱的车子的方向盘上,她的头上也流着血。

就在我们的面前,因为一次不该发生的车祸,这女孩,已经死了。一个活生生的年轻生命在这个路口画上了句号。从能够看到的那个女孩侧着的脸部看,这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孩,但是这个年轻的生命已经终结了!是那个莽撞的货车司机,在这个有着红绿灯信号的路口,他不但闯了红灯,也毁掉了这个正值豆蔻青春年华的美丽女孩的生命!

我难过地扭转头,看着我的朋友皮尔埃森,我分明看见他的眼里已经满含着泪水,泪水一滴一滴地流在了他的面颊,他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脸色苍白,头部流着鲜血,趴在方向盘上的年轻女孩。他的神色是那样的凝固,他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

我们的车子离车祸现场越来越远,我和皮尔埃森俩人都沉默着,没有说一句话,司机也一直在沉默着,作为一名驾驶员,他的心情自然也是非常沉重的。 沉默了好一阵子,皮尔埃森拍了拍我的手,声音低沉地说:送我回酒店吧,我想休息一下,今天哪儿也不去了。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们把皮尔埃森送回了大酒店,我和皮尔埃森都下了车,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酒店,没有像往常那样和我微笑着握握手,寒暄几句再道别。

中午的时候,我接到皮尔埃森的电话:我走了,不辞而别,十分抱歉!

我赶紧说:皮尔埃森,你的机票不是今天回丹麦的啊!你先别急着走。

他说:我已经到流亭机场了,去北京和哥本哈根的机票都办好了,我马上就要登机了。

我的朋友就这样离开了青岛,离开了中国。

半年后,我到了丹麦,见到了我的朋友皮尔埃森。一见面。一句话也没说,他就一把抱住了我,紧紧地,紧紧地,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皮尔埃森说:那天真对不起,没有与你道别,请你理解我。

我说:别说这些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吧。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看到了那惨烈的一幕。我注视着皮尔埃森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我看得到,那里面依然还留着一些的忧伤。我也知道,他没有忘记那个青岛的早晨,他没有忘记那个死去的美丽女孩。

我心里也很清楚,那个早晨,那个女孩,将会有很长的时间都留驻在我的这位朋友,一个地道的、纯粹的日耳曼男人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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