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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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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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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天使美智子

胡宝星



  作者在帕劳议会门前



周末的晚上,我走进科罗尔州中心的一家咖啡店,却发现里面已经客满。我正欲转身离去,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Hi,Shalom!(Shalom是我的英文名字)

我顺着声音望过去,咦!那不是美智子吗?我挥手向她打了个招呼,她示意我坐到她那里去。我走了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我发现她的桌上没有饮料,很显然她是比我早一步赶到咖啡店的。

我招呼那位蛮漂亮的菲律宾女服务员过来,点了一杯马琪雅朵、一杯卡布奇诺。菲律宾女孩为我们端来了两杯咖啡,飘荡着咖啡香味的咖啡屋里有着别样的温馨,也有着别样的芬芳,我们举杯慢慢品尝着美味咖啡,静静地倾听着那流淌着的音乐,还有那不时传进耳中的轻轻歌唱。

我不经意地看了看美智子的脚,发现她穿着一双拖鞋,只不过和我第一天看到的那双拖鞋不一样,今天美智子穿的是一双粉红的凉拖,看上去更加衬托出美智子的高雅气质。还记得那天我去科罗尔州的规划建设部门办事,走到门口我脱掉了鞋子,这是帕劳人的生活习性,不管是私人住宅还是单位部门,任何人在进门的时候都不能穿鞋子,光着脚丫子进去就行了。

进去之后,我发现里面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黝黑的帕劳土人,其中夹杂着几张菲律宾人的面孔,我的目光扫视了一下整个办事大厅,在我的视线里出现一个亮点。我朝着那亮点望去,原来是一位与我的肤色接近的年轻姑娘。一开始我以为那是一位中国女孩,但是细看了一眼又不像,应该是一位日本女孩。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不知道哪个窗口办理我们的业务,于是就问了接待窗口的工作人员,那人告诉我就在左侧第二个窗口。我顺着这位帕劳土人的手指望去,却原来正是那个日本姑娘所在的服务窗口,我走了过去。

看见我走近,姑娘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说:你好!

我赶紧上前,面带微笑地说道:你好!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请问……”我把随身携带的资料交给了她,姑娘一一仔细地翻阅了一遍,抽出几张,告诉我怎样怎样。

我连声道谢。姑娘对我嫣然一笑,说:不用客气。

姑娘转身离去,手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姑娘转身的时候我看到她并没有赤脚,而是穿着一双很漂亮的拖鞋,走起路来那拖鞋的后跟一弹一弹的。她的一双脚很好看,很光洁也很性感,完全不像帕劳女孩的脚那般的粗糙。

后来,我经常去那个部门办事,和那个日本姑娘也就熟悉起来了,我知道她的名字叫みちこ美智子,是一位来自于日本的国际志愿者。在帕劳岛上有不少做生意的日本人和台湾人,当然也有美智子这样的国际志愿者,他们有些像中国抗战时期的白求恩大夫们一样,属于国际主义志愿者。

我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她:美智子,你们女孩子在办公室里没有打赤脚的吗?

美智子扑哧一下子笑了,她说:“Shalom,你怎么想起这么个谈话题目来了?”顿了顿,她接着说:“其实这都是个人习惯,我们办公室的人都是打赤脚,我刚来的时候看着很不习惯,后来时间久了,也就看习惯了,但是啊,如果要我打赤脚,我可做不来啊!哈哈!”

我也跟着笑了,我说:“一开始我也很不习惯,但是大家都这样,我也只能这样了,我们现在在办公室都是打赤脚的。”

“其实,人们都是有自己的生活习惯的,只要自己觉得合适,那就行了。”美智子笑眯眯地说道。

我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子,问美智子:“美智子,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来帕劳当志愿者?这里远离现代生活,年轻人会很不适应的。”

美智子抬起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我,回答说:“我是为了我爷爷,所以选择了到这里当志愿者。”

我不解,问道:“爷爷的意愿?”

美智子回答说:“是的。”

看见我有些迷茫,美智子笑了,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包烟,递给我,我摆摆手,说道:“谢谢!我不抽烟。”

美智子嫣然一笑,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轻轻地吐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圈圈,细声地说:“我爷爷是当年占领岛国帕劳的日本军人,在盟军登陆并占领帕劳群岛的时候,他成了美国人的俘虏。二战后,过了几年的战俘生活,爷爷就返回到了日本。”

我当然知道那场闻名于二战的帕劳登陆战了,太平洋战争爆发时,日本已经占据了许多的岛屿,其中,帕劳是很为重要的一个,号称“不沉的航空母舰”。为了赶走日本人,赢得太平洋战争的胜利,盟军的轰炸机对岛国帕劳进行了地毯式的轰炸,他们消灭了成千的占领帕劳的日本军队,但同时他们美国人也炸死了30万帕劳人,几十年过去了,岛国帕劳的人口到现在还不到3万!这样的战争到底谁胜谁负已经不重要了,那失去了生命的30万帕劳人,能算是二战胜利的成果吗?

战后,美国人为了自己在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和经济利益,同时也可能为了弥补当年对帕劳死亡者所欠的债,他们一直在用经济援助作为补偿。同样,作为二战的战败方日本,他们也大力地在帕劳投入资金,很显然,他们小日本也是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同时为了补偿当年的过错,当年的两个死对头,美国和日本,现在却成了帕劳的最大经济援助国。

帕劳人很现实,既然历史已经翻过去了,他们基本上也已经忘记了那段苦难历史,所以,尽管日本人在岛上到处建立纪念二战阵亡者的纪念碑,他们也从来不去干涉,他们想的是:只要你小日本给钱就行了。

我问美智子:“你做志愿者是为了爷爷的什么心愿?”

美智子说:“其实,爷爷也是战争的牺牲品,战后,爷爷也有了自己的反思,他觉得自己当年尽管没有杀害帕劳土人,但那毕竟是占领着人家的国土,干着毁灭人类的勾当,所以他让我来这里做志愿者,也算是一种愧疚的补偿。”

美智子轻轻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她的两只小手纤细修长,看上去像刚出土的竹笋,很好看,称得上是一双美丽的纤手,她慢慢抬起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对我说:“我爷爷让我在这里最起码要待一年,因为当年他在这里就是驻扎了一年,他要我用国际主义志愿者的精神,来弥补他当年作为法西斯主义在这里所犯下的罪行。”

说这话的时候,美智子的神色很庄重,看上去更加的美丽和成熟,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很有些晶莹,我向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望去,仿佛能看进去很深很深。

一年以后,美智子离开了帕劳,临走时她告诉我说:“Shalom,尽管帕劳这里的条件很艰苦,但是作为一名国际主义志愿者,我已经为帕劳人民做了一点什么了,尽管这一切远远不能够弥补当年日本军队对帕劳人民所造成的苦难,但是我已经心安理得了,我想,我爷爷总算也是了却了自己的一点心愿了。”

美智子走了,再也没有了她的任何音讯,因为,大家都是这个世界上的匆匆过客,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个匆匆过客,所以这个世界也就增添了一些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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