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龙寺

  初秋，我在朋友次殴的陪伴下，探秘热龙寺。

这座寺庙距江孜县城65公里，建在宁金康桑神山脚下的夏季牧场上，海拔4700米。虽说是牧场，但斜坡连绵，完全是一座山的缓坡而已。

它与西藏的多数寺庙一样，建在山上。现存的庙宇虽不宏大，但从那些残恒断壁的建筑遗址看，过去的寺庙规模也不算小。

“这山崖式的建筑有何目的”我问熟悉寺庙情况的次殴说：“在历史上，把寺庙修建在山上有三个方面的用意。一是人们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对山有着痴狂的崇拜和崇高的敬仰，让寺庙与山浑然一体，顺应自然。二是人们认为，高山比平地更接近天，而神就住在天上，山越高，离天就越近，更容易接近神灵。这样可以让神听到人们的心声，人们可以更好的与神交谈，聆听神的旨意，升华灵魂。三是由于历史上的战乱和宗教派系之争，为了便于防御，保存自己，就把庙宇建在山上，形成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之势”。

我站在寺庙的最高处，环视四周，发现寺庙的东面是巍峨的缸瓦桑布雪山，溢出涓涓细流，汇聚成两条舞动的河流，像两条洁白的哈达，从天而降，飘向寺院，充满生机；雪山和牧场将无数小溪搂入怀中，从上而下，欢快流淌，奔向远方；寺庙被八座山峰环绕，宛若八瓣莲花盛开，托举着庙宇，端庄安祥；寺庙右侧的冬日雪山形同巨大的白色海螺，向寺院吹着不同的季风，让僧侣感受季节的过往；相邻的热拉山峰宛如撑开的宝伞，掩护着草场上争先开放的格桑花儿和咩咩鸣叫的羊群，生生不息；寺庙后面的珀迦山仿佛是一个巨型宝瓶，盛满风雨，还不断倾泻阳光；左侧的赞曲山像竖立的巨人，顶着浩瀚的天空，为寺庙撑开了一片蓝天；前方的扬衮山宛若金鱼游弋，翘摆的山尾，使山有了灵气；比邻的阁木坝，像一幅圆形图画，又好似转动的金轮，诉说寺庙的沧桑与轮回；周围的山峦犹如荷叶开篷，溪水犹如百鸟竞翔，沼泽犹如无数的蝴蝶结，将这座寺院高高托起并系在群山之中，煜煜生辉。

次殴说，这座寺庙在当地流传着很多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个牧人在山上丢失了一只白色母羊，在寻觅未果时，发现被母羊烘热的一块石头上洒满羊乳，呈现出“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由于有了母羊的授记，人们就将此称为热龙。一位高僧得知后，在此凿洞修行。

这里，背靠雪山，面朝河流，方圆百里有牧场，适合游牧民栖息繁衍。在十二世纪，正值西藏佛教兴盛，各种教派在各个角落新建寺庙，其经济来源主要靠当地人供奉。当时，帕竹噶举派大师帕姆竹巴－－白玛多吉的得意弟子藏巴嘉热益西多吉，就在母羊洒乳的地方修建了热龙寺，成为珠巴噶举派的祖寺。

益西多吉出生在江孜县年堆乡一个叫孜吾热龙唐热的地方。他自幼聪慧好学，4岁便四处学经讲法，28岁授戒后修建了热龙寺，每次前往听经的人员多达5万多人，成为西藏著名的寺庙之一。

后来，有一个“济公”式的弟子，被师傅派往南边的不丹伐木回来扩建寺庙。“济公”翻过雪山，跋涉千里，在不丹发现了一片森林。那里的场主告诫“济公”，能用牛皮围住的树木，方可带走。在伐木时，那位场主竟用多张牛皮缝合在一起，围住大树，所伐树木想让“济公”没有力气带走。没想到，“济公”竞然把伐下的树木放在鸽子的翅膀上，飞回了热龙寺，修得僧舍千万间，容纳僧尼十万人。

不久，寺庙疾病流行，致死的人数较多。为了繁衔生息，尼姑与僧人同宿生子。尼姑们所生小孩不知其父。有一次，一个尼姑抱着一个小男孩去找“济公”，称这个小男孩就是“济公”的。“济公”说：如果这个小男孩能够升天的话，就是自己的小孩。于是，“济公”用牧鞭系上小男孩，从寺庙的措钦大殿抛向山下的田野，落在一块石头上，冒出一股浓烟，像龙一样，腾空而去，只在石头上留下了小男孩的脚印。

岁月悠悠。这座寺庙，随着帕竹地方政权的消亡而逐渐衰落。它在连绵的战乱和教派之争以及文化大革命的“破四旧”中，逐渐毁于一旦。“文革”后政府才恢复了部分庙宇，成为江孜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目前，寺庙的9名僧人，已完全满足当地信教群众的宗教需求。热龙寺最大的宗教活动，就是每年藏历6月13日到15日，举行传统的“果庆”活动。这个活动，已被江孜县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活动的头两天由僧人跳神进行藏戏表演，后一天由僧人诵经祈福。这里的藏戏只跳不唱，与其他地方又跳又唱的藏戏不尽相同。

香客逐渐散去，香火尚未熄灭。那些不丹人，把热龙寺称作母寺，从国王到臣民都是噶举派的信徒。2016年，不丹国王的母亲带着国王的两个儿子和女儿在大臣的陪同下，前往热龙寺祭祖朝拜。

据史料记载：竹巴噶举派创始人的后代们，一直生活在江孜县热龙乡甲氏家族里。热龙寺的寺主由其族人担任，并兼任竹巴噶举教派的教主。后来，教主的传承不再世袭，采用转世确定。1594年，夏宗·阿旺南杰就出生在甲氏家族里。在他爷爷担任热龙寺寺主的时候，就希望自己的孙子能够兼任热龙寺寺主和竹巴噶举派教主。由此，还引起了教派中的部分教众不满，纷争四起。尤其是当时西藏世俗政权的最高统治者藏巴汗彭措南杰介入这场风波后，使争端更为复杂。阿旺南杰与彭措南杰虽是“异父异母”的“兄弟”（阿旺南杰的母亲是彭措南杰父亲的前妻），却势如水火。由于彭措南杰的强力介入，阿旺南杰被迫离开热龙寺。

阿旺南杰带着竹巴噶举派的圣物自生观音像，率领部分信徒奔赴不丹，深受不丹信众欢迎。阿旺南杰此次南行不丹，与民间流传的莲花生大师的预言相吻合。莲花生大师曾经预言，将来甲氏家族的后人会掌管不丹这片圣地。

阿旺南杰到了不丹后，很快就拥有大批信众。他一边传法，一边传播竹巴噶举派教义，威望大增。藏巴汗彭措南杰对此极为恐慌，感到阿旺南杰对他有强大威胁，就率兵对阿旺南杰发起三次进攻。阿旺南杰率兵应战，以少胜多，将其一一击败。赢得战争后，阿旺南杰在不丹的威望急剧飙升。此时，正值西藏动荡不安，格鲁派与蒙古贵族联手，向噶举派的藏巴汗发起进攻，彭措南杰疲于应战，无暇顾及阿旺南杰。阿旺南杰抓住时机，用近三十年的时间统一了不丹各个部落和教派，成为不丹宗教政治领袖，成为不丹王国的创始人和缔造者。

神秘的热龙寺，在和煦的阳光中多了一份柔和，少了一份寂廖。这会，我听见僧人的鼓声婉转悠扬，正在击打世俗纷争，让红尘安宁。

2022.10.14 江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