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容颜,在我梦里轮回着青翠的梦境。
重返故乡,伫立村口,看那干枯的小河,失去了多少生机与活力,静静地躺在沟壑里,蜿蜒着沧桑与厚重。
回到宅院,满目苍凉,灼人眼眸。逝去的长辈,已入土为安,恬静地守护在那方故土里。村里的年轻人,一个带着一个,三三两两,举家外迁,住进城市的钢筋水泥墙里,在城里务工经商谋生,留下为数不多的留守妇女儿童和老人,守着村庄的冷清与落寞。村里村外长满艾草,摇曳着我的惆怅。一丛丛野草,从院坝的石板缝隙里探出头来,肆无忌惮地疯长。一根根紫罗藤,在屋檐下的门外徘徊,一些藤蔓也像我这个归乡人一样,向着半开半掩的木门,扑腾而去,跌撞而入。旁边那个土夯的土墙屋,容纳过我的懵懂少年。如今,却在我离乡四十年的风雨中坍塌了,被杂草掩盖,被尘土蒙蔽。
山坡上的田土,已无人耕种,被人撂荒,任它荒芜。那一块块撂荒的田土,刺痛了我的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在心里沉浮淡淡的忧伤。
我记得在田土刚下户那会,即使有人外出务工,也要把自家的田土托管给他人打理。如果谁家的田土撂荒了,全村人都瞧不起这种懒惰的人,还会被村里人唾骂。曾经被托管和耕种的土地,如今荒芜了,地上的杂草枯萎了,高高的蒿草被刺蓬、爬地龙等植物缠绕,在“嗷嗷待哺”的撂荒地上,被山风刮得瑟瑟发抖,发出阵阵悲鸣。目睹这些撂荒地的狼藉,便想起长辈们,在过去的岁月里,晨迎朝霞,晚伴星辰,深耕细作,经营土地的情景。
只要布谷鸟在春天里发出第一声美妙悦耳的声音,长辈们就知道春耕时节到了。他们肩扛锄头下地,手赶耕牛犁田,用尽力气,也要把田地耕得深一些,把泥土打磨得细一些,让播下去的种子充分吸收养分,让泥土更多地暴晒在阳光下消除病害,让播下去的种子更好地发芽生长。
每到春耕时节,长辈们就像把握自己短暂的生命一样,去付出,去耕耘,让新泥成行,让泥土散发清香。在农耕文化里,长辈们深知“人哄地皮,地皮哄肚皮”的道理。他们知道,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他们也知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唯有深耕细作,方能行稳致远;只有精益求精,才能厚积薄发。他们在田间地头埋头躬耕,把自己的生命耕耘出一方声色,成为春天里最美丽的风景。在“文革”时期,长辈们连坟地都要开荒出来,播种施肥,长出新绿,长出春色。
如今,村里的长辈所剩无几,已年近古稀,对田土的打理力不从心。广袤的稻田与广阔的山坡一起荒废了,荒成一页书签,藏匿在我的乡愁里。但是,那乡音,那乡景,那乡情,那农耕文化,在我心里从未荒芜过。听说,当地政府正在整治那些撂荒地,让故乡荒凉的土地重新焕发勃勃生机。
2022.8.4日喀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