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之时起,那棵高大威武的香樟树,就昂立在叔叔的家门前。它的枝干粗壮,枝繁叶茂,树冠呈伞状,为叔叔避风挡雨,陪伴他度过了八十个春秋。
那个饥荒年代,叔娘饿饭走了,留下叔叔只身一人,家徒四壁,唯有香樟树成了他家的一道靓丽风景。
我上初中之前,学业不忙,时常去看望他。
在那棵香樟树下,他经常给我讲一些安徒生的童话故事,讲一些董存瑞、黄继光、江姐、刘胡兰的红色故事,讲一些水浒传等经典故事,让我听得如痴如醉,彻夜难眠。
这些故事,让我感悟了许多人生哲理,又激发了我的想象力和求知欲,从小写出的作文,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同学面前宣读,既满足了我小小的虚荣心,又使我羞涩地低着头,不敢看同学们的神情。
那棵香樟树下的炊烟,弥漫着我的整个童年。在那饥不择食的年代,在我饥肠辘辘之时,叔叔四处寻找蕨根、枇杷树皮(有时还在这些食材中添加一些观音土),晒干磨粉,烹饪出一个又一个粑粑给我充饥,居然香味四溢。
有一次,我去叔叔家,他已吃完饭,正在给自家养的猪煮一锅苕藤。“我年龄再小也是客,不能怠慢”这大概是叔叔的心态吧。他把一年之中家里唯一的一块腊肉,放进猪食锅里煮,让我解馋。他说,肉和猪食一起煮,既能让我吃到肉,又能让猪喝到油水。
那年冬天,叔叔家里已经很久没有沾上油荤了。叔叔就到一块又一块的水田里,扒开薄冰,摸鱼抓虾,给我改善伙食。
后来,日子慢慢好了起来。只要我去叔叔家,他就会去市场上割肉招待我。在家里大米用尽之时,他会担一些稻谷去石磨厂碾一些大米回来,煮上几碗大米饭给我吃,至今那记忆中的香味犹存。在我离开他家的时候,他摘一些南瓜叶,包裹一些煮熟的猪肉,让我捎给父母。他还在自家的房前屋后采摘一些水果,塞进我的衣服口袋里,让我在回家的路上果腹,千叮咛万嘱咐“别人家的路边水果不能随意采摘”。
如今,叔叔已经走了好多年,那棵香樟树还春意盎然,不断滋生新绿,迎接着我,让我乘凉避雨,把叔叔的温暖演绎延续得淋漓尽致,让我感慨万千。多年来,那棵香樟树,不仅为叔叔家遮荫蔽地,还除蚊灭害。
在民间,人们把香樟树看成是辟邪、长寿、吉祥如意的幸运树。我忽然觉得,叔叔朴实无华、不张不扬的气质像极了香樟树,他就是我心中的幸运树啊!
2022.1.24日喀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