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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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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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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片沙棘林

在珠峰脚下,在年楚河边,在陡峭的崖壁之上,在广阔的滩涂之中,在土地贫瘠的地方,都能见到沙棘的身影。沙棘在雪域高原是最耐旱、生命力最强的植物。沙棘的叶在四季轮回中从不凋零,沙棘树在雪压霜欺中从不弯腰。

那片沙棘,低矮成林,盘根错节,铁虬银枝,满身是刺,锋芒直指人间。

植树时节,人们都喜欢选择沙棘这个树种,栽种在房前屋后、田边地角、荒山沟壑。只要栽种下去,她就置身高原,独自鲜红、独自凋敝、独得其所。

高原的春天,时常狂风席卷,沙尘漫漫,一片萧瑟。但她不顾瑟瑟春寒,仍向天空伸展点点新绿,与高寒缺氧和恶劣环境奋力抗争。春雨来临,她贪婪地吮吸着春天的甘露,旋转的枝条像欢快的锅庄,舞动的枝叶像姑娘的裙摆,那片沙棘林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每逢夏季,沙棘树遇上了高原最好的季节。沙棘的叶茂枝粗,枝头上绽放出一簇簇沙棘花,像开满天空的红色云朵,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娇艳,在烈日的炙烤下更俱风韵。

  秋天里,各种花草、树木开始凋零,只有那红红火火的沙棘果,在带刺的枝头上浓烈开放,味色可诱。时常被鸟儿和牛羊啃食,解渴充饥。尽管她经历了雪雨风霜,但从未离开她抬眼可见的方寸之地,仍把橙红的圆圆的果实奉献给人们。一旦有人觉得身体不适,就去野外拽一把沙棘果,放在嘴里咀嚼,那饱满鲜红、酸涩味淡的味儿,给予了不少人止咳化痰、健胃消食、活血散瘀。赛马场上的马匹,食用沙棘果后,也奋蹄长嘶,一往无前。

冬天的寒风肆虐,沙棘树杆挺立在那里斗狂风、战严寒。雪中的沙棘果,红得更加耀眼,更加灿烂。寒风过处,凌乱了所有的枯草、枯叶、枯枝,只有沙棘昂首大地,用红红黄黄的姿颜,点缀荒凉。

  雪域高原的那些沙棘树,不择地势的陡峭与平坦,不畏气候的严寒与酷暑,不需要谁来施肥与灌溉,无忧无虑地顽强生长。

  看见那片沙棘林,就想起那些坚贞不屈的老西藏,想起那些顽强拼搏的高原人。他们有沙棘的品格,铁骨铮铮,不畏严寒,不争不显,在艰难困苦中勇毅前行,活出自己,奉献自己。

唐古拉的夜

进入唐古拉的夜是四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夜,唐古拉的夜是有颜色的,天空干干净净,没有月亮和星星,只有晶莹的雪花,让唐古拉的夜洁白耀眼。

这样的夜,竞让人想起儿时的黑夜。那种黑,看不清夜的厚薄和深浅,黑得深沉,黑得稠密,黑得山不见山,黑得漫无边际。在那样的黑里,孩子们时常走很远的夜路去看“坝坝电影”,摸黑去很远的集市销售山货,摸黑去山里请赤脚医生到家里给谁谁看病取药……。

每到这个时候,只要有一声鸟鸣,就会被夜的寂静,吓得魂不守舍;只要路遇一棵黑色的树影,就会毛骨悚然;只要听见远处有一声鸡鸣犬吠,心便有所依;只要遇见前方有一盏灯,身就有所靠。有时,自己给自己唱一首歌,壮胆前行。每次行走夜路,老人们都要叮嘱自己的脚,轻抬轻放,不急不躁,行稳致远。

唐古拉的夜不像夜,沐着茫茫的白。天被白色笼罩,地被白色覆盖,没有一点隐私,所有的人和事都暴露在天地之间的一片白色之中。原本漆黑的夜,却被雪花舞尽了芳华。夜空因雪花而颤动,雪山因雪花而沉浮,人心因雪花而荡漾。雪花也让冬的寒冷、夜的凄凉、静的寂寞、黑的恐惧在夜里渐渐融化。忽然,一道黑影从雪地闪过,摆放在床前的那双毛皮鞋不翼而飞,那双赤脚在冬天的唐古拉暴露了几个夜晚。这一夜,既冰冷又落寞,唐古拉雪山散发出洁白的光芒也遮挡不住心的阴霾。

夜已深沉,却了无睡意。自己初入高原,初识雪夜,既遇高反又遇此劫,目光只能呆滞地看着窗外翩翩起舞的雪花,不管它如何飘舞、追逐、嬉笑、逗闹,自己都无视它袅娜的舞姿和扇动的薄冀,只觉得它像纷飞的秋叶重重地印在自己的心里。那一夜,唐古拉厚重深沉的夜空,几分感慨,几分诙谐,几分滋味,谁能解读。只有自己独守那份安祥与静谧,让自己浮躁的心慢慢地回归宁静。

在那个最寒冷的夜里,唐古拉的牧民,顶着刀子一样的风,冒着棉团一样的雪,不远数里给我送来毛皮靴、毛皮帽和毛皮大衣,让自己御寒越过冬天。

那夜之后,我常常用心灵去阅读唐古拉山夜的搏大与精深,时常思念那些在雪中给自己送衣送鞋、送温暖的人们……

每到夜晚,都会有一段淡淡的牵挂,夹杂着一丝满满的幸福;都会有挥不去的那段往事,都会留住那一片愉悦的心情。那一夜,唐古拉的雪花,一起一伏,一跌一宕,被人们爱着、感受着、行走着……

那一夜,不再是黯淡的光,还有璀璨的烟火,闪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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