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礼堂 学堂
既是祠堂、礼堂,又是学堂。这在我们那个年代,是极为普遍的事。每当我步入现代气息的校园,不由得就会想起在莲花路口庙背的祠堂、礼堂里面读书时的年少时光。
祠堂是祭祀祖先,贤哲或神灵的场所,是儒家思想的产物,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在我们上西农村,祠堂一般有三大作用:家族小孩升学,在祠堂里庆典,出发;还有每逢女儿出阁待嫁,在祠堂里拜完宗祠祖先后出轿;家族里过世,有点地位身份的人或为族人有突出贡献的,才在祠堂里安放,出殡,死后立牌位在祠堂神前供奉;家族重大事项议事,制定和落实乡规民约的场所。另外,祠堂还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办书院,做学堂。我的小学时光也有部分在祠堂里度过的。
礼堂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产物,由大队统一建设,各家各户出工出力出钱集资兴建,我们大队的礼堂建筑面积比较大,气势磅礴,前面建了三层,砖木结构,每层两旁是有近50平方米大教室,回廊有12米宽,进深4米,两根水泥钢筋柱有4.5米高,双人环抱着都显得吃力,礼堂中间是大会堂,可容纳500多人,后面两层,大小同前排一样。
那些年,大队召开大队社员大会,看电影或演戏都在礼堂里举行。我在礼堂读书的时候,每年都要举办几次大型社员大会,全村老小自带凳子,整个礼堂坐满了,而且一开就是半天,那时大队书记文化不高,嘴巴子不行的,肯定是难以胜任。如今,庙背礼堂己改造为庙背文体中心,当年的红砖黑瓦也被漆成蓝色的墙面,屋面也被琉璃瓦所替代。
那时,为消灭文盲,基本上每个大队有完全小学,一至五年级比较健全,但学校没有固定的场所,一般选择一些建筑宏伟的旧祠堂或大队礼堂里作为学校办学地。庙背大队礼堂建在四房公门下的花萼祠旁边,我是在花萼祠读的一二年级,在大队礼堂读的三至五年级。那时学校的办公条件极其简陋,平时由值日老师负责看时间上下课打铃,铃是旧铁锅没用的铁盖子,用绳子串起来挂在二楼的横梁上,敲起来发出“铛铛铛……”的声音。课间操没有广播,全靠高年级的体育课代表或值日老师在礼堂的舞台上负责一边做一边叫,累了就吹哨子带。教室地面用石灰和沙土搅拌填平的,扫把经常扫,扫出不少坑,想要把课桌放平也很困难,课桌怎么摆都难以整齐,如果两个人不同时写字,课桌的另一头难免会翘起来。学校里的老师都挤在礼堂二楼的一间大教室里办公,外地的老师大部分住在祠堂的两间厢房,几个人挤在一起,实在住不下的一般由大队书记安排在礼堂附近农户家居住。没有固定的运动场所,除了语文,数学外,其它课均为”杂科”,没有专一的老师,大多是教书挣工分的民办老师。
那个年代,没有幼儿园和学前班,孩子到了七岁或八岁就直接去进校门,读一年级。那时主要是学语文和数学两门主科,只要一门不及格就补考,补考未过关的就留级再读。村里的赤脚医生刘国强的儿子小名叫”苟苟”,不愿读书,留了很多级才把小学读完,他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一大家人吃饭,就晓得喊我一个人读书!我也不读。” 1976年9月,我和晓壮、”七子”三个儿时的好朋友还有建生、刘铁一起去读小学一年级。当时,语文老师是从县城来的文春娇老师,留着一个上海头,个人比较矮,眉毛清晰,两只眼睛炯炯炯有神,但说话、走路、教书带读特别有精神,对学生管理也特别严。
在小学的5年里,我一直担任班长,学习成绩特别优秀,教过我的文春娇,”铁苟子”刘铁青、刘湖清!、刘清泉、刘龙生老师都非常喜欢我,尤其民办教师“铁苟子”刘铁青。他调到观文书院下垅小学教书,为了能看上巜少年文艺》《故事会》等新书籍,我利用晚上休息的时间拿着手电,借着微弱的电光在田埂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观文书院向“铁苟子”老师借书看,也是《少年文艺》让我爱上读书,语文成绩一直优秀的缘故。班主任和语文老师不在的时候,一般都由我管理着班里的大小事务,我也像个小先生一样,拿着老师的教鞭带读朗诵课文,安排打扫卫生,参加体操,布置课外文体活动等,班上最调皮捣蛋的刘桂香、刘艳秋也被我治理得服服帖帖,有时不听话时,我就用教鞭打他们。虽说自已是班干部,但贪玩好动的性格是改不了,课间十分钟,总会经常组织同伴去小水湾(而今的山湾园)游泳,小水湾其实是一口水井,能容纳十几娃洗澡,水很清澈,清凉,那时,我一下课就一个劲头跑过去,剥了衣服像小猴子一样一个个往下跳,爬上来穿起衣服又急匆匆往回赶,跑得慢的又被老师罚站,说出是谁带头的?我自然脱不了干系,然后对“叛徒”进行惩罚;放了学,路过方清家,看到围墙外高高的柑橘树上挂满了红通通的柑橘直流口水,便不由自主在地上捡起石头瞄准柑橘往树上打,柑橘便“刷刷”的掉满一地,我们就一个劲儿在地下捡,还沒等方清出来骂,我们就跑光了;在红花田里和刘桂香,刘艳秋他们打群架,肉搏战,有时会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回家,让娘好担心,又给文老师,”铁苟子”和“岸子”老师告状,第二天,老师又把我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一顿。
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学校每年都要组织学生勤工俭学,农忙收割时一般要放7天假期帮助家收割”捡禾盏”,每人要交3一5斤稻谷,冬天木梓熟了,学校也放假3天帮家摘木梓,每人要交10斤木梓,调皮自已完不成任务的,大多从家里的粮仓里再拖点,从家里的木梓堆偷点;到了冬天,寒冷季节,高年级的学生由班主任老师带队自带点心挑着担簊去石门山.上墩.山里冲等山里挑木炭。那时,学校没电,冬天烤火,全靠烧炭盆,大多学生衣服穿得比较单薄,有的学生只穿一条裤子过冬,有的学生甚至连袜子都没有,走起路来双手插进裤兜,弯着个腰直打抖擞,两条鼻涕象”牛车路”流个不停,有条件的学生会带”蜂笼”(火笼)取暖,火快熄了,就用手用力摇,摆成一个圆形,火亮了,犹如一个小火球打着圈;沒有火笼的学生,下了课后,大家就在一起背靠墙壁挤壁(实际上大家用力用手捥挤,相互取暖),或相互追赶,玩”猫捉老鼠”和“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或”踢房子”,”斗鸡”,“打黄牛”.顽皮倒蛋的男孩子爱“打弹弓”.“滚铁环”或”玩羊角”等;女孩子玩”踢剪子”.“丢手绢”.“跳皮筋”等游戏。
从入小学门那天起,娘对我说,你已长大了,你哥在路口中学去读书啦,放学后,你要继续扯猪草,看牛,还要承担起挑水,照看小旭,小亮两个弟弟的任务,寒暑假要到生产队莳田,摘木梓挣工分。
那时,我爸在南岺公社当书记,几乎没有休息日,很少回家做农活,家里的事由娘一个人承担。为了多挣点工分,娘让我和哥一起参加生产队的农活,尤其是“双抢”季节,从开始到结束,整整暑假两个月,差不多每天都要去,下雨天也不例外,直到手指、脚趾都溃烂了才算结束。记得有一年冬天霜降,生产队摘木梓会餐,吃的黄豆子煮猪脚,放了很多辣椒和猪油,因为饿,我吃很多,吃得晕晕糊糊像喝醉了酒一样,肚子胀气,难受死了。
就这样,我在祠堂、礼堂里面,圆满完成了小学五年的学业。那时候,小学毕业还是件非常庄重的事情,庙背小学会举行隆重的小学毕业仪式,同学们都戴着鲜艳的红领巾照集体照,中午还有毕业告别餐。成绩好的同学,继续读初中,成绩不理想的,家里又交不起5块钱学杂费的,或留级,或去报名参军,或走向社会,走向农村,和父辈们一样过着“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田园生活。
现在,祠堂、礼堂成为学堂的历史早已一去不复返。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学校巳是现代化宽敞明亮的电子化信息化教室,标准的塑胶跑道和运动场地。民办教师一词,也早已退出历史舞台,大学专科、本科学历是小学教师队伍的主流,甚至有的地方研究生也占有很大比例……
《萍乡日报》2021年4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