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紫色,看到紫色眼睛里就浮现出一串串雅致的紫藤花。没人记得祖母的紫藤,但风会记得紫藤花的香,我记住了紫藤花的紫。
小时候,祖母的家门囗攀爬着一株紫藤,野葡萄藤似的,努力伸展着妖娆的身肢往树的枝干上攀爬,垂下一串串的紫,像紫风铃。风过藤蔓,飘来阵阵紫藤花的香。祖母就坐在紫藤架下缝着针脚,一针一线,缠绕着花香。
祖母穿着老蓝的盘扣斜襟褂子,头发挽成一个髻。她的脚小时候经历过封建裹脚,听说老外祖母心疼她,没有给她裹紧,后来便松绑了,所以并没有像很多老妇人一样小脚畸形得那么悲惨,只是长得玲珑娇小一些。祖母总有做不完的家务活,洗晒被单,拆缝棉被和全家的棉衣,喂鸡喂鹅。祖母一天到晚踮着小脚在紫藤架下忙碌着。
紫藤是攀在树上的,长长的藤像蛇一样缠着树。忽一日,藤蔓上垂着一串串的紫,像年轻女子妖娆清浅地笑着,很迷人。紫藤花和槐花模样差不多,她们可能是姐妹,都盛开的一簇簇一串串的,穿着紫裙子和白裙子被风摇晃着像荡秋千,仿佛能听到她们“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只是紫藤花开放的更早一些,花朵比槐花大气也比槐花更加雅致更加脱俗。紫藤花快凋谢了,槐花才姗姗开放。
祖母的紫藤花总是盛开的很好,幼年的我和邻家女孩喜欢站在紫藤架下,踮着脚尖望着一串串的紫藤花悄悄说着话,一呼一吸都缠绕着花香,眼里眸里全是一串串的紫。祖母坐在旁边眯着眼缝着她的针线,她的花狸猫就躺在针线筐里慵懒的睡午觉。正午时,祖母瞄一眼她的紫藤花,说:“该做中午饭了!”
她转身从屋内拿出一只箩筐,去掐一串串紫藤花,在井边洗干净去厨房用面拌了上锅蒸紫藤花。出锅后,我们就吃到了满碗清香的紫藤花,惹得一群小鸡伸着脖子老想向我们碗里啄食。
每年春天紫藤花盛开的季节,祖母都会摘一串串的紫藤花做成菜肴,或蒸或煎,有时也会给邻居送去一些。春天平常人家都没有什么菜吃,紫藤花成了春天的一道美味,也成了我童年的回忆。她不仅带给了我们美丽的视觉也丰盈了我们的味蕾,清香在唇间久久不忘。
一年又一年,祖母在紫藤架下缝着针线,女儿嫁人了,孙女长大了,祖母也日渐苍老了。从年青到暮年,守着紫藤花缝着永远缝不完的针线,这便是祖母的一生。老眼昏花的她看不清她手中的针眼了,不再做她的针线活。时常看见她拄着拐杖站在紫藤架下絮絮叨叨,她是在和早已过世的祖父说话还是在和紫藤说话?她总是用布满老筋的手抚摸一下藤蔓,眼神里迷漫着说不出的情绪。
一个春天去看望祖母,我惊愕的发现祖母门前的紫藤不见了,只剩下孤伶伶的树立在那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藤缠树。原来紫藤被岁月风干后,只剩下干枯的藤条,紫藤花也不盛开了,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便被砍掉成了一把烧火的柴火。“惆怅春归留不得,紫藤花下渐黄昏。”是啊,紫藤枯了,祖母也老了,听说这株紫藤还是祖父年轻时栽的呢!想起我在紫藤架下无忧无虑的童年和祖母坐在紫藤架下做针线的时光,还有端着碗吃花的美妙,心里颇有一丝淡淡地惆怅。
公园里也有紫藤,但都是用来欣赏的,她们的身份也比祖母的紫藤高贵。可她们没有祖母的紫藤花盛开的更加清新更加纤尘不染。
祖母已经老了,老了的祖母像很多老妇人一样身材瘦小,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褶子,耳朵也聋了,人也有些糊涂,常常习惯坐在屋门前发愣。
屋门前,我看到祖母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拄着拐杖眯着眼盯着一个方向出神,她的眼睛里一定开满了一串串紫藤花。“该做中午饭了!”她自言自语的说,接着颤颤巍巍从屋内拿出一只破旧的箩筐,准备去摘紫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