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后(组章)
三十岁后
三十岁后,我取枚扳手把自己重新拆开,试图零件更换,二次组装。
三十岁后,那家名叫青春的小店似乎被光阴洗劫一空,条纹清晰的桌子上并未摆放一杯走心的江小白。
三十岁后,一些特別明亮热烈的词语开始熄灭,一些正反两面的事物开始疯长出非驴非马的中间地带。
三十岁后,习练武功,掌控体内二十四座活火山喷发岩浆的频率。时时告诫那颗爱情呀,应该有它忠贞不渝的底色调。
三十岁后,油腻、妥协、冷漠、狐疑,是往来的坐上客。远的哥们,近的姐妹,愈来愈像发的一句说说坍塌而已。
三十岁后,摇五岳的文章,惊风雨的骑行,擒高古的魏碑。那紧贴的双耳可否浅喂一勺周公瑾的《长河吟》?
三十岁后,掂一掂可解万千愁肠的碎银几两,一个人多想保持足夠的野性和丰盛的低调。
在城市行走的路
在鄂河还未完全苏醒之前,头戴安全帽的人陆陆续续地进入了工地。
断了几番的阴雨又张罗续弦弹唱。
每次经过崔家条坡的路,它不会用手固执地扶一扶金色的眼镜框,诡谲地在两个人之间划分卑微与高贵。
因为都将被溅到一腿的污泥。
我猜测它很合宜在这座城市里行走,说话,圈粉无数,而我们更像是一条条日渐沉沦的路。
让一条河流回成她原来的样子
手术后,这是第三次带她去山大二院复查。
在临汾,她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在太原南站,她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到门诊楼423室,她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回宾馆,她也一直跟在我的身后。
以前逛集市,下嗲沟,遛桥坡⋯⋯ 常是她走在最前头遮风挡雨。
风姿绰约的她!
一道闪电的她!
如今,她却小心翼翼地跟在我的身后。害怕街巷里一处拐弯,候车室内接一杯开水,过马路一个红绿灯就会把我们轻易地冲散。
我多么想让一条河流回成她原来的样子。无论花费多大气力,让她不会断流,不会结冰,不会干涸。让她不会得眼疾、冠心病、糖尿病和右肺中叶腺癌。让她不会被一窑的心事层层裹挟。
母亲老了,我的母亲真的老了!
一块苏醒的鱼
杯里的液体已经顺沿喉咙的隧道全部涌入空荡荡的体内。此刻,摇晃的时间被摊在桌上很薄很薄。
盘中的鱼忽然细微地动了动,仿佛做了一个很遥远而深邃的梦。
我振作精神熄灭手机蓝色的屏幕,准备一起享受一阙完整的夜晚。
我们慢慢地放下刀叉剑戟,平等地讲起各自怀揣的心事。即使遭遇语言的窘迫,身旁没有坐拥出色的翻译。
也许它是黑鱼,鲶鱼,罗非鱼,真的!我喜欢这互相被叨扰。
移步阳台,双手掬起一把散落的月光。吻了吻久违的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