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
我们上次联系,她在骑行川藏线的路上。从成都出发,途径二郎山、康定、大渡河、怒江、林芝,最终抵达拉萨。
她骑行了很多天,遭遇过塌方、泥石流、爆胎、摔车和供给不足。
她在一个特别的傍晚,躲在小客栈里跟我视频,眼角悬泪。三杯江小白下肚,脑海浮现出两个人的约定。
偏安乡宁,我的山地车已经锈迹斑斑,大部分都在搁浅停靠,整个车身落满了失望与从众的灰尘。
雪花飞舞,她会吵闹买冰激淋。切好番茄、土豆片,她会做成黑暗料理。跑去影厅,她会叫嚣观看僵尸片。
点燃一堆篝火,她再也没有随性起舞。
六月,微信里收到了她结婚的信息。
顷刻间,黏稠的时间变成一条狡猾无比的金狐蛇,而我莫名地送给自己一个满分的差评。
原来一个人转身离开,想必是站在风中太久。
第一曲线
茶杯轻放几案,凌晨闭目聆听一本书籍。蓝色的窗帘可以不必快速拉拢,灯光一定要点选柔和。
听到“第一曲线”,神经连线“第一桶金”,不觉如秋叶震颤。
呆在谷底良久的人审美疲倦,攀爬的勇气被一只毒蝎尾随。那份属于我独有的,是身无长物,是残缺不全,是瑕疵毕现,是惭愧之至。
疫情重锤,身边的人像一块块腌了的白萝卜,血色与本色渐渐地稀疏下来。诚然,也包括一个缩写的我。
假日呆坐屋顶,独自拨弄闹钟,时光依旧不听我的吩咐。圪台头像极了怀抱吉他的少女,它今夜弹奏的是一曲异常尖锐的民谣。
工具人新说
圪台头的夜市向着股市一步一步靠拢,常常高开低走。
她费力把一辆旧推车推到老地方,拧开刚换的煤气罐,馍片、青椒、面筋、鸡排、鱿鱼、香肠……像往常一样摆放整齐。
挂罢一盏照明灯,她与紧挨的另一家摊主东一句西一句的拉扯着家常,驱赶寒意。
一个客人的到来,让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温差陡然加剧。
面对生活的迷雾森林,我们越来越像工具人,横构一副副木纳、僵硬。徘徊在暗暗的冷眼与丢弃的边缘,就连滋生的表情包都枯燥单一,毫无新意。
夜深人静的时候,取来一面干净的镜子,映照自己,也照他人。习练沉默,更练发声。
云台府
一座四层的办公楼落落大方,拥有古色古香的气质,性格沉稳而内敛。在它的身旁,一株酷爱装扮的枫树四季里身着翠绿、鹅黄、深红不同的衣裳炽热地守护。
芝麻灰的石阶蜿蜒成一条通往柴米油盐的小径。已然步入初冬,阳光开始变得慵懒,周边的草地不在意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依旧固执地“咕咚咕咚”冒着一汪汪丰盛的绿。
穿过简意的凹形廊道,时常跟一片站的笔直的竹林在月下漫谈。我们彼此不用刻意规避一些物事,譬如:杨笃后街砂锅居的生意,小县城的静默管理,阿根廷队不敌沙特阿拉伯队,核酸背后的那些花絮……即使两手空空,没有准备花生米和杏花村。
在这里,坦荡和磊落便是一次最佳交易。
偶尔赶路的雨会连夜抒情,左耳倾听内容并不雷同。来自迎旭东街的风,终于解开了云台府静郁的衣扣。
理毕最后一箱施工资料,仿佛读秒完成一记经典而讽刺的绝杀。
骑着一辆山地车,面朝圪台头方向,我在起伏的暮霭中再一次重新塑造另一个自己。